阁楼外的梆子声敲过四下。
老周头的枕头边,空药管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他的手无意识地垂在床沿,食指和中指微微蜷起,像是要握住支笔——那是赵五抄了三晚《归络调》后,刻进肌肉里的姿势。
注射针剂里的药物在老周头血管里漫开时,顾承砚正盯着怀表秒针转过第三圈。
阁楼案头的沙漏刚漏完最后一粒沙,楼下突然传来"刺啦"一声——是宣纸被笔尖戳破的动静。
他霍然起身,茶盏在木案上磕出脆响。
苏若雪的手比他更快,先一步撩开绣着缠枝莲的门帘:"是后厢房!"
两人冲进后厢房时,老周头正瘫坐在八仙桌前。
他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灰玻璃,右手攥着支狼毫笔,宣纸上歪歪扭扭爬满"效忠"二字,最后一笔拖出老长的墨痕,把"忠"字的"心"部扯成了断裂的网。
"来了。"顾承砚喉结滚动。
他早料到药物会激活日商植入的神经指令,却还是被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刺得胸口发闷——三日前还念叨着小孙儿要学扎蚕山的老人,此刻连眨眼都要数着节拍。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转身抓起案头的琵琶,琴袋上的流苏扫过老周头手背时,老人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机械地重复:"效忠,效忠......"
"去邻院。"顾承砚按住她的肩,指腹抵着她腕间跳动的脉搏,"用最强音弹《归络调》,音波穿透墙体的频率够吗?"
"够。"苏若雪的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
她抱着琵琶往外走,裙角扫过门槛时突然顿住,回头看了眼老周头——他正用狼毫笔的竹管戳自己太阳穴,一下,两下,"效忠"的墨迹在脸上晕成青灰的疤。
她攥紧琵琶弦轴,指节泛白:"我弹到他晕过去。"
邻院的窗纸被琵琶声震得簌簌发抖。
顾承砚贴着后厢房的砖墙,听着那串急如骤雨的琵音。
《归络调》的高音区本是苏州评弹里催魂的调子,此刻经苏若雪改良,每声"叮"都带着金属般的锐响,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老周头的神经末梢。
老周头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他浑浊的眼珠剧烈震颤,喉间发出类似幼犬呜咽的声音,笔杆"当啷"掉在地上。
顾承砚冲过去时,正看见他后颈那枚樱花烙印泛起红光——那是日商用来监控神经状态的标记,此刻红得像要烧穿皮肤。
"晕了!"青鸟从梁上翻下来,袖中短刃的寒光扫过老周头垂落的手腕。
他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抬头时眼底闪过赞许:"脉象乱得像被搅浑的河,但没断。"
顾承砚盯着那枚发红的烙印。
他早让苏若雪在《归络调》里埋了后手——评弹的婉转里藏着现代声学的共振频率,专门针对日商"清心程序"的神经锁。
老周头本就没有赵五对织坊的深厚羁绊,这一震反而让他的神经系统成了面破锣,再难发出清晰的"效忠"信号。
楼下突然传来青鸟的低喝:"监听仪有动静!"
顾承砚抄起桌上的监听设备,耳机里传来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日语的惊呼:"七号神经波动异常!
波动值超过阈值37%!"
"来了。"顾承砚把耳机扣在苏若雪耳上,"他们要派人来复检。"他转身看向青鸟,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去赵五家,镜子换成能反射420纳米蓝光的镀膜镜,床头放微型扬声器,循环播放赵五的呼吸录音——频率精确到每分钟17次。"
青鸟点头,短刃在指间转了个花:"两刻钟内搞定。"他跃出后窗时,雨丝正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次日傍晚,赵五家的木门被敲了三下。
顾承砚缩在阁楼的暗格里,透过雕花窗棂看见两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左胸别着银色樱花徽章,手里提着黑色皮箱。
"赵师傅,总部派我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