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黑爬上井绳,指尖触到井壁青苔的湿滑时,突然听见苏若雪在下面喊:"顾承砚!"
他悬在半空转头。
月光漏进井口,在她仰起的脸上割出银边。
她举着那枚铜钥匙,在夜风里晃了晃:"我等你。"
北栈码头的铁闸门被短刀挑开时,晨雾刚漫过黄浦江面。
青鸟的手电光扫过三号仓的木门,锁眼处还插着半截断钥匙——显然有人刚来过。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两个精壮汉子立即翻墙而入,靴底碾碎了满地的梧桐叶。
仓库里堆着成捆的棉纱包,最里层却摞着几排铁皮箱。
青鸟用刀背敲了敲箱盖,金属声比棉纱重了三倍。
他撬开第一只箱子时,腐霉味混着机油味涌出来——哪是什么棉纱?
整箱都是黑黢黢的窃听设备,天线折叠成细棍,麦克风藏在雕花铜扣里,和上个月顾氏织坊刚卖给工部局的正品包装一模一样。
"头!"负责查编号的汉子突然喊,"这箱子编号是'极东-731',可洋行采购单上写的是'双承堂-09'。"他扯下箱底的标签,"看这个!"
青鸟凑过去。
铁皮箱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纸片,"双承堂特供"几个字是顾承砚亲自设计的防伪印——只有织坊核心工匠知道模板藏在账房第三层抽屉的暗格里。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摸出怀里的钢笔在纸片背面划了道:墨迹晕开,露出底下一行铅笔小字"丙标错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顾承砚在织坊后院的葡萄架下等到青鸟时,天刚蒙蒙亮。
他手里端着苏若雪煮的红糖姜茶,却一口没喝,姜味刺得鼻尖发酸。
青鸟把铁皮箱的照片拍在石桌上,他扫了眼标签,指节捏得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内鬼。"他说,声音像淬了冰。
"是。"青鸟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仓库布局,"设备包装用的是我们上个月给工部局做的模板,模板锁在账房暗格,钥匙在...赵五手里。"
顾承砚的目光突然定在葡萄藤上。
晨露顺着叶子滴下来,在他脚边的青砖上砸出小坑——赵五是织坊会计,管着所有进出账,上个月还因为核对丝料数目熬了三个通宵。
他摸出怀表晃了晃,表盖内侧是苏若雪绣的并蒂莲,针脚细密得像她说话时的尾音。
"今晚八点,召集核心会议。"他突然说,"我要宣布,明日运往南京的生丝改走陆路。"
青鸟抬头看他。
顾承砚的眼睛在晨雾里发亮,像猎人盯上了猎物:"他们需要知道我们的运输路线,才会动手。"他从袖袋里摸出个指甲盖大的铜片,"这是改良过的'织语拾音器',能捕捉五米内的无线电波。
你把它粘在会议室梁上。"
会议开得很顺利。
赵五坐在最末位,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额头沁着细汗。
顾承砚说到"改走陆路"时,他的算盘突然卡了壳,有粒珠子"当啷"掉在地上。
苏若雪弯腰去捡,瞥见他后颈的汗湿处有块淡青色的印子——像是什么标记,却被衣领挡住了。
散会后,顾承砚留在会议室抽烟。
他望着梁上那粒铜片,火星在烟头明灭,映得他眼底的暗潮翻涌。
凌晨三点,拾音器的红灯突然开始闪烁。
他戴上耳机,电流杂音里传来模糊的"陆路...明早...南京",信号源定位在织坊后巷的矮楼——赵五的住处。
赵五家的窗户在黎明前亮了。
顾承砚蹲在对面的屋顶,瓦片硌得膝盖生疼。
他看见赵五抱着个黑皮账本冲进院子,火盆里的炭还没灭,纸页烧得噼啪响。
火光映着他的脸,后颈的淡青色烙印终于露了出来——是道条形码,和白手套技监档案里那个代号"蜂后"的汉奸,脖颈后标记一模一样。
"青鸟。"他摸出怀表敲了敲,这是行动暗号,"包围。"
屋顶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顾承砚望着火盆里翻卷的纸灰,突然想起苏若雪说过,赵五总在她算错账时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