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铁盒子,三两下拆开露出内部的线圈:"我在法租界弄来的监听仪,能捕捉反向信息流。"他把仪器推到顾承砚面前,"需要我守在窖外。"
"不。"顾承砚摇头,"你留在织坊,监控所有来电。"他转向苏若雪,目光像火把,"你跟我去窖室。"
苏若雪攥紧了银锁。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可掌心的铜片在发烫,烫得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温度——那时母亲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说"阿雪要勇敢"。
"好。"她应得干脆。
子时二刻,三人再次站在废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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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砚点燃防风灯,光晕里苏若雪的脸白得像纸,却抿着唇把《归络调》的曲谱叠了又叠,收进衣襟里。
"记住。"顾承砚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悲而不绝,是要想起你母亲的笑;念而不灭,是要想着织匠们的手。"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我就在你身后。"
苏若雪点头。
她顺着井绳往下爬时,听见头顶传来青鸟调试仪器的声音,"频率校准完毕,随时接收。"
窖室的水晶又泛起幽蓝的光。
苏若雪坐在织机前,指尖抚过琴弦。
她想起母亲的手——那双手曾在她七岁时,握着她的手织出第一匹并蒂莲;想起那些失踪的织匠,张婶的银簪,李伯的旱烟袋,他们的手本该在织机上开出花。
琴弓落下的刹那,顾承砚听见了。
那是比窖室更幽远的震颤。
铜管在墙内发出嗡鸣,像沉睡的巨兽被轻轻挠了下耳朵。
水晶的蓝光开始流转,在墙面投下模糊的影子——像是许多手,许多张脸,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窖室的铜管壁震颤得更厉害了。
苏若雪的琴弓在丝弦上划出第三道颤音时,角落那台落满蛛网的收音机"咔嗒"一声自动弹开了开关,杂音混着破锣似的戏曲唱段炸出来——是《牡丹亭·游园》的调子,可本该婉转的水磨腔被撕成了碎片,像有人拿指甲在唱片上刮。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两步跨到收音机前,从怀里摸出铅笔和拍纸本,笔尖跟着杂音的节奏点在纸面——那不是单纯的信号干扰。
作为教过《密码学与商业情报》的教授,他太熟悉这种规律的顿挫:短点、长划、短点,是摩尔斯码的呼吸。
"若雪,停。"他按住她搁在琴弓上的手,指尖还带着方才替她理鬓发时的余温。
苏若雪的琴音戛然而止,收音机里的杂音却没断,反而更清晰了些。
顾承砚的铅笔尖在纸页上飞:"北栈...三号仓...货标错丙。"最后一个点划落下时,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北栈码头是日商极东株式会社的货物中转站,上个月刚被他们以"维修"名义封锁过。
"青鸟。"他头也不回地喊。
角落里的阴影动了动。
青鸟不知何时已把监听仪的耳机扣在耳上,此时摘下时耳后压出红印:"频率吻合,是反向信号激活了旧设备。"他从靴筒里抽出短刀,刀柄在掌心转了个花,"我带两个人去北栈,半小时内到。"
顾承砚扯下领口的银表看了眼:子时四刻。"带着这张纸。"他把拍纸本撕下来拍在青鸟掌心,"如果仓库有锁,直接撬;如果有人拦——"他的拇指在颈侧划了道,"别留活口。"
苏若雪的手还搁在琴上。
她望着顾承砚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我跟你一起——"
"不行。"顾承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比在废井边时重了些,"你是织心网的钥匙,他们要的就是你。"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琴弦勾乱的发丝,声音软下来,"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母亲藏在锁芯里的信。"
苏若雪的喉结动了动。
她望着他转身时衣摆扫过的风,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说"等娘回来",可母亲再也没回来。
她攥紧琴弓,弦丝扎得掌心发疼——这次,她要做那个等别人回来的人。
窖室外传来青鸟吹的短哨,是行动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