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婆的竹签在月光下点过第三下时,她就着烛火翻到"异地传信九变调"那章,墨迹未干的蚕鸣谱在膝头簌簌作响——第三段震频比寻常快了半拍,第七段又压着织机声低了三分,这分明是断梭会秘传的"南渡调"。
"咚。"她的茶盏磕在案上,溅湿了"京畿"页的批注。
三十年前断梭会被日商血洗前,确实在南京城西老蚕市设过"备脉窖",原主记忆里只当是故纸堆里的传说,此刻却随着茧壳震颤活了过来。
苏若雪抓起案头的银丝茧,茧身还带着陈阿婆指尖的温度,震颤的节奏撞得她心口发疼——不是独鸣,是应和。
"若雪?"
楼下传来顾承砚的脚步声,混着夜露打湿青石板的轻响。
苏若雪攥紧书卷冲下楼时,发簪歪在耳后,却顾不上理。
顾承砚正站在堂屋中央,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银边。
他怀里抱着卷泛黄的地图,南京城的轮廓在绢帛上若隐若现。
"南京城西老蚕市。"她喘着气,将《残音卷》按在地图上,"三震调是'火种未熄,待引南渡',陈阿婆说频率里混着老蚕市的织机声——"
顾承砚的手指顿在地图上"南京"二字旁。
穿越前那些深夜备课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他曾对着1937年的工业迁徙图叹气,那时的民族资本像被踩碎的星子,散在战火里再难聚拢。
此刻指尖下的绢帛带着体温,他突然想起苏若雪说过"织工的魂在丝里",或许这丝,能串起碎星。
"备脉窖..."他低声重复,目光扫过苏若雪发亮的眼睛,"若真有人守着,我们不是孤火。"
堂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苏若雪看着他指尖沿着长江缓缓北移,从上海画到南京,又画向更北的武汉。"南京快守不住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冷水的青铜,"但民间的手作网络还没断——织机停了可以再开,可织人的魂断了,就真的没了。"
他转身从书橱最底层抽出个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剪报,都是穿越前他整理的近代工业迁徙资料。"我要打通南北'织心线'。"他抽出张武汉纺织厂的旧照,"不只是传技艺,更是给将来留条退路——等战火烧起来,这些丝能当绳子,把上海的火种捆着往内地拽。"
苏若雪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昨日窖底那三千斤银丝茧。
那时他说"织工的魂在茧里",此刻她才懂,他要织的从来不是布,是张网。
"但不能派人。"顾承砚合上檀木匣,"南京城现在到处是便衣,多走个人就多道风险。"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银丝茧,"用'音引音'——他们用蚕鸣传信,我们就用蚕鸣回。"
次日卯时,顾苏织坊的后巷飘起艾草香。
赵五蹲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半筐空茧,银丝在他粗粝的指节间穿梭如游鱼。"少东家,这共鸣茧匣可有些年头没见了。"他扯紧最后一圈银丝,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当年我师父给断梭会老帮主做过,说是茧里藏着铜簧,听不见声儿,可震频对了..."他轻轻一磕茧身,"咔"的一声,茧底裂开条细缝,露出里面裹着的薄丝。
顾承砚蹲下来,接过赵五递来的"织人锤"。
这是块磨得发亮的檀木,锤头嵌着块老玉,是他从顾家祠堂翻出来的,原主记忆里只当是老物件,此刻却沉得像块秤砣。
陈阿婆站在廊下,哼着走了调的《归络调》,那是江浙织工哄蚕宝宝的曲子,此刻却成了密码。
"沪火尚存。"顾承砚举起锤子,第一响轻得像蚕吃桑叶,"共织待渡。"第二响重了三分,震得茧匣微微发颤。
第三响落时,陈阿婆的调子突然拔高,赵五手里的茧匣"咔"地全打开,三十七根银丝顺着缝钻出来,在晨光里织成张细网。
"成了。"赵五抹了把汗,"这匣要是送到南京,他们的茧匣听见这震频,保管也得开。"
苏若雪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手里攥着块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