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声像春蚕啃叶般响起。
铁皮壁缓缓滑开,露出个半人高的暗格。
老匠人们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周阿公的铜扳手"当啷"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直勾勾盯着暗格里的油布卷。
苏若雪的手在抖。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油布边缘的防水蜡——和母亲当年包染样的手法一模一样。
展开油布的瞬间,墨香混着陈年老纸的气息涌出来,首页八个大字力透纸背:"心织无字,机语自鸣。"
翻到末页时,她的眼泪终于砸在纸上。
那是幅手绘小像:扎着羊角辫的小若雪坐在织机前,举着根银梭子往嘴里送,身后的林芷兰弯着腰,指尖虚虚护着她的手,嘴角带着苏若雪再熟悉不过的笑——当年她偷尝染膏被辣哭,母亲也是这样笑着给她灌蜜水。
"从今日起,"她吸了吸鼻子,将油布卷郑重挂在工场正厅的横梁下,"这台'归兰号',只教母亲想教的人。"她转头看向围过来的匠人们,眼尾还沾着泪,"想跟机器学说话的,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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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阿公第一个抹着眼泪点头,年轻学徒红着眼眶挤到最前面,连方才搬砖的工人都搓着沾灰的手,小声道:"我......我帮着递过扳手。"
顾承砚站在人群外,看着苏若雪的影子被油灯拉得很长,和横梁上的小像重叠在一起。
他正要上前,忽听身后传来"嘶"的一声。
转头望去,青鸟正捏着片极薄的蚕茧纸,借着天光查看——那是他方才翻找油布夹层时发现的。
"承砚。"青鸟抬头,目光扫过蚕茧纸上模糊的指纹,"这上面有签押痕迹。"他指着边缘一行褪色的墨字,"写着'顾氏赎匠令',但......"他的拇指抹过纸页断裂处,"名单被撕去一页。"
顾承砚的呼吸微滞。
他接过蚕茧纸,指腹触到纸背细密的纤维——像极了顾家祖祠里,父亲当年签署《织工保障契》时用的贡川纸。
纸页边缘的撕痕呈不规则锯齿状,像是被人急吼吼扯下的,却又刻意留了半枚指纹在断口处。
窗外传来黄浦江的汽笛声,悠长而浑浊。
顾承砚望着蚕茧纸上的指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反复呢喃"对不起"时的温度。
那时他只当是病中胡话,如今看来......
"承砚?"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哭过的哑。
他迅速将蚕茧纸收进袖中,转身时已堆起笑:"在想'归兰号'的第一堂课。"他望着横梁上的油布卷,目光又落回苏若雪沾着染膏的指尖,"该教他们......"他顿了顿,"听机器说话。"
苏若雪没注意到他袖中鼓起的纸角。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厅,油布卷上的小像在风里轻轻晃动,仿佛母亲正从画中探出手,替她擦掉脸上最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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