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
那是前日码头上礼帽男子说过的口诀,此刻竟随着江风,从灯塔的光里渗了出来。
“若雪?”顾承砚的手覆上她手背,带着琴弦的余温。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是母亲。”她哑着嗓子,“她在灯里说话。”
三日后的提篮桥工场,井台边的青苔被晨露浸得发亮。
苏若雪跪在井沿,手里攥着张桑皮纸,秘染膏的气味混着井水的腥甜,钻进鼻腔。
那是她熬了整夜誊录的灯语口诀,墨迹还带着体温:“心到手不到,活脉续断梭……”
“我母若曾为守脉而沉江,”她站起身,将纸卷轻轻投入井中,声音比那日江风更稳,“今日我以活人之声,还她未尽之言。”
井里传来“咚”的轻响。
第二日破晓时,青鸟的喊声响彻工场:“顾少!井壁有字!”
顾承砚和苏若雪赶到时,井台边围了七八个老织工,全都佝偻着背,像群被雨水打湿的麻雀。
井壁湿痕里浮着淡墨,歪歪扭扭却笔力遒劲:“第九夜:心织无字——织脉不在梭,在活人指尖的茧;不在谱,在机杼震落的星。”
苏若雪的指尖抚过那些字,井水的凉意透过石砖渗上来,和银梭的冷意重叠在一起。
这次她没缩回手,反而按得更紧——她能摸到,字里有温度,是母亲当年沉江前,最后贴在胸口的温度。
同日傍晚,青鸟巡查灯塔归来,军靴上沾着新泥:“顾少,灯灭了。”他喘着气,从怀里掏出面素白旗,“换了这东西,旗上没花样,就道斜裂,像……像道泪痕。”
顾承砚接过旗子,指腹沿着裂帛处摩挲。
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的银梭,那道“泪痕”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他们不是原谅了过去。”他望着灯塔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是终于敢把火,交到一个不怕烧伤的人手里。”
话音未落,工场里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囚被狱卒押着,却挣红了眼往前扑,最前头的老头喉结直颤:“求先生让我们修那台铁木机!兰芷小姐最后踩的就是它,机底铭牌被砸了,可螺丝……螺丝上刻着‘七’!”
苏若雪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墙角那台蒙尘的铁木机下,半枚螺丝从锈迹里探出来,在暮色中泛着暗黄的光。
她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螺丝——凉意顺着指腹窜上来,比银梭更冷,却带着种熟悉的钝痛,像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肉里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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