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眼睛,比她当年还亮。"
门"吱呀"一声合上。
苏若雪望着案头的《江南织谱》,封皮上沾着父亲的墨迹,突然想起昨夜顾承砚说的"带他们走到战火烧不到的地方"。
她摸出银梭,在阳光下,梭身上的水痕竟映出细小的织纹——那是母亲的手,是父亲的字,是断梭会三百七十二双等待的眼睛。
第三日的黄昏来得很快。
苏若雪站在顾宅顶楼,望着西边的火烧云把黄浦江染成金红色。
她怀里的梭箱用蓝布裹着,能清楚摸到里面蚕丝弦的震颤。
楼下传来顾承砚的声音:"码头的渔户说,今夜潮信比往日早半个时辰。"
她低头整理衣襟,银梭在胸前轻轻晃动。
风掀起窗纱,带来远处江轮的汽笛,混着若有若无的机鸣声——那是染坊里,青鸟带着工匠们在调试最后一根蚕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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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顾承砚的手覆上她后背,"你记得我教你的潮信口诀么?"
"潮起听机,潮满应梭。"她转身对他笑,鬓边的珠花在暮色里闪着微光,"等潮声盖住机鸣时,我就知道他们来了。"
顾承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
楼下传来车夫的吆喝,是去吴淞口的黄包车到了。
他望着她抱着梭箱下楼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在废墟里,苏若雪的银梭与铜签共鸣时,月光落在她发间,像极了《江南织谱》里画的"灯芯草"——最普通的草,却能在黑夜里燃成一片星火。
江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扑进院子。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酉时三刻。
他望着苏若雪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走进书房,将《江南织谱》锁进檀木匣。
匣底压着张地图,江浙交界处的山区被红笔圈了又圈——那是他这些日子翻遍航运记录、问遍老船工,找到的能藏千台织机的地方。
窗外,归巢的乌鸦掠过天空。
顾承砚推开窗,隐约听见江面上传来第一声潮鸣。
他望着西方渐沉的落日,低声道:"该来了。"第三日的黄昏裹着咸腥的江风漫上吴淞口。
苏若雪抱着蓝布裹的梭箱踏上旧灯塔石阶时,靴底沾了层薄潮,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洇出浅灰的痕。
塔门年久失修,推的时候"吱呀"一声,惊起几只栖息的鸥鸟,扑棱棱掠过她发顶,翅尖带落几片陈年蛛网。
塔心的石台蒙着厚灰,她用袖口擦了擦,将梭箱轻轻放下。
指尖刚触到箱扣,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承接顾承砚筹划的局。
前日在染坊调试丝弦时,他站在织机后,手把手教她如何控制竹沥水的浓度;昨夜在顾宅顶楼,他把潮信口诀写在她掌心,说"若雪,你才是这局的魂"。
此刻江潮声渐涨,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混在浪里,一下一下,和丝弦震颤的频率对上了。
"嗡——"第一声清鸣破了暮色。
丝弦在湿度里舒展,像根细针挑开雾幕。
苏若雪垂眸盯着弦尾的银梭坠子,那是母亲绣袍上拆下来的,此刻正随着震颤轻叩箱壁,发出细碎的响。
第二声鸣起时,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腹磨得她生疼,说"等梭鸣三声,你就知道自己是谁"。
第三声尾音未落,她突然闻到风里多了股艾草香——和母亲绣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机鸣,不是虫鸣。"
沙哑的男声从塔外传来。
苏若雪抬头,就见江雾里浮着七艘乌篷船,船身无灯,像七片浮在浪上的黑叶子。
船头立着黑衣人,袖口绣半枚断裂织梭,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为首老者踩着船舷跃上来时,她看清他眼角的刀疤——从眉骨直劈到下颌,像道裂开的旧缝。
"你既知'潮应三鸣',可解其意?"老者的目光扫过她胸前的银梭,像刀在试刃。
苏若雪的指尖抵住梭箱边缘。
顾承砚说过,断梭会最忌被人牵着走,要反客为主。
她深吸口气,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先母兰芷,可曾留下信物?"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
刀疤随着面部抽动,在暮色里扭成条狰狞的虫。
他伸手入怀时,苏若雪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闷响——若这老者掏不出信物,顾承砚的计划就要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