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两道黑影从后巷翻墙进来,其中一个蹲下用铁钎试探地面——正是那日踩碎纽扣的位置。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的一声,惊得檐角铜铃乱响。
黑影们猛地抬头,又迅速低头。
铁钎触到青砖下的软土时,发出"咔"的轻响。
青鸟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目光扫过地窖的石门。
门缝里漏出一线极淡的光,影影绰绰能看见墙上《申江织脉图》的轮廓——那是苏若雪用新墨重绘的,红得刺眼。
他屏住呼吸,听见通风管里传来细微的电流声——那是假电报机在发送"织魂令"的激活信号,"滴滴答答"的声音混着夜雾,飘向黑暗里的某个角落。
黑影们的铁钎已经凿进了第三块砖。
月光照在他们的鞋尖上,青鸟看清了——是双黑布鞋,鞋帮上沾着苏州河的泥,和三日前在码头看见的,运送"哑船"的脚夫穿的,一模一样。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目光转向地窖的方向。
那里的灯还亮着,像颗在黑夜里跳动的心脏。
三日后的深夜,顾宅东厢的地窖外,青石板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青鸟贴在院墙上,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望着那两道黑影蹲在墙角,铁钎在青砖缝里挑动的动作,像极了食腐的乌鸦啄食腐肉——三日前在码头,运送"哑船"的脚夫也是这样弯腰卸货,鞋帮上沾着苏州河的泥,此刻正随着铁钎撬动的节奏,在月光下泛着腥气的光。
"咔。"第三块砖终于松动。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蒙脸布一角,凑到缺口处嗅了嗅,压低声音:"有霉味,是地窖。"
青鸟的拇指摩挲着短刀刀柄的缠绳。
这是顾承砚特意让人用山核桃木削的,握久了会有温温的木腥气,此刻却像团火烙着掌心。
他望着地窖门缝漏出的那线红光——苏若雪重绘的《申江织脉图》正映在墙上,红得像要渗出血来,这是他们撒下的饵。
更夫的梆子声从弄堂口传来,"咚——"的尾音还没散,黑衣人已经撬开暗门。
霉味混着新墨的腥气涌出来,其中一人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摸出火柴。
"啪。"
火柴亮起的瞬间,地窖里的灯突然灭了。
"他娘的!"黑衣人踢到墙角的炭笔盒,颜料罐骨碌碌滚过地面。
另一个人慌忙摸出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却猛地顿住——原本挂着《申江织脉图》的位置,此刻只剩一片空白,而整面墙都蒙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有人往空中撒了把细沙。
"烟!"先反应过来的黑衣人捂住口鼻,电筒光乱晃。
光束扫过左侧墙角时,"咔"的一声轻响,他的裤脚被什么勾住了。
低头的刹那,整面墙突然"轰"地塌下——不是砖石,是裹着粗麻的木板,木板后密密麻麻嵌着镜子,把两个人的影子碎成几十片,在烟雾里晃得人眼晕。
"鬼、鬼墙!"拿电筒的黑衣人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炭桶。
火星溅到麻絮上,腾起几簇小火苗,映得镜中影子更乱,有的举着电筒,有的握着铁钎,有的正往门口跑,像有支看不见的队伍在追他们。
"跑!"为首的黑衣人踹开塌下的木板,撞开地窖门就往外冲。
刚跨出两步,就被从两侧扑来的身影按在地上——是青鸟带的人,早顺着廊下的葡萄架潜过来了。
另一个黑衣人更狠,从靴筒里拔出短刀划开抓他的人手臂,趁乱往巷口跑。
青鸟追出两步,突然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踉跄——是个牛皮工具包,搭扣崩开,几截细铁丝和个拇指大的蜡筒滚了出来。
"别追了!"顾承砚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他披着青布长衫,手里拎着盏防风灯,苏若雪跟在身后,手里攥着团浸了水的布,"先看他们带了什么。"
青鸟捡起蜡筒,凑到灯前。
蜡筒表面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边缘还沾着机油,和地窖里那枚碎纽扣上的暗渍一模一样。
他看向顾承砚,后者微微点头,转身对押着的黑衣人说:"把他捆到柴房,嘴堵严实。"
苏若雪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蜡筒:"要放吗?"
顾承砚接过蜡筒,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的手摇留声机。
齿轮转动的"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