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握住她垂落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丝帕传来:"今夜,让青鸟去查查他的住处。"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落在窗台上,叶脉分明如织机的纹路。
苏若雪望着顾承砚眼底翻涌的暗潮,将铜勺重新别在鬓边——这把跟着她十年的铜勺,今日要替父亲,照一照人心的真假。
二更梆子刚敲过第三下,青鸟的身影便如夜枭般掠过王慎言居所的青瓦。
他靴底裹着厚绒,指尖扣住檐角铜铃的间隙——这是顾承砚教的"听风步",专破老式宅院里的夜巡机关。
床板下的夹层发出极轻的"咔嗒"声时,顾承砚正坐在顾家密室的檀木椅上。
烛火在他推了又推的茶盏里摇晃,苏若雪的手按在他手背,掌心沁着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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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窗棂外传来石子轻叩三下的暗号,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
青鸟掀帘而入时,怀里的蓝布包裹还带着潮气。
他解绳的动作极快,三卷泛黄的纸页和半块染着墨迹的绢帕"啪"地落在桌上。
顾承砚的指尖刚触到第一卷《夜校旁听录》,瞳孔便猛地一缩——泛黄的纸页上,"冷蜡第四式:蜡融七分,留三分凝于勺沿,可辨机纹深浅"的批注,正是苏父的笔迹。
"还有这个。"青鸟抽出最后一张图,墨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主轴震频十七时辰后注入微量酸液,可致隐性腐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图角有个极小的樱花印,和去年'大和洋行'销毁的特工手册标记一样。"
苏若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翻到《夜校旁听录》末页,那里贴着半片干枯的玉兰花——和父亲书房案头的花瓶里,每日清晨必换的玉兰花,瓣尖卷曲的弧度分毫不差。"他...他连父亲授课时总摸玉兰花的习惯都记下了。"她的声音发颤,"可当年大师兄离沪时,父亲亲手把玉兰花簪别在他衣襟上,说'玉兰花谢了会再开,人心要是谢了...'"
顾承砚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
他的拇指在她腕骨上轻轻摩挲,像是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细作。"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他们研究的不是机器,是我们——研究苏伯父的验匠法子,研究若雪你的'心纹筛查',甚至研究顾氏绸庄的信任逻辑。"他抓起那张手绘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知道我们会修机,所以要让修好的机器变成定时炸弹;知道我们信老匠人的口碑,所以派个'假弟子'来透支这份信任。"
苏若雪突然抬头,眼底的雾气被怒火烧得透亮:"那我们就给他们个真陷阱。"
子时三刻,青鸟又潜回王慎言的院子。
他故意将半张《守纹会新厂选址图》"遗落"在窗台下的青石板缝里——图纸边缘沾着顾家特有的朱砂印泥,"浦东新织园"四个字用金粉描了边,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次日卯时,王慎言的叩门声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顾少东家,小的老家捎信来,说老母亲突然犯了痰症。"他抹着额角的汗,眼神却总往顾承砚案头的图纸堆里飘,"求少东家准我告假三日。"
顾承砚放下茶盏,瓷盖磕在盏托上发出脆响:"王师傅孝心可嘉。"他扫了眼墙上的日晷,"这样,让若雪带两个伙计送你去码头。
顺路把你监修的协昌、福源、同泰三家厂突击复检一遍——前日机器声裂的事,总得给工人们个交代。"
王慎言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苏若雪腰间晃荡的铜勺,那是她验匠时用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苏姑娘...这大早的..."
"王师傅是怕我们查?"苏若雪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她父亲当年的锐利,"我父亲说过,真金不怕火炼。
走罢,我让车房备了三辆黄包车,保准误不了你见母亲。"
协昌纺织厂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被一把铁锤砸出裂痕。
苏若雪举着铜勺,勺底的冷蜡在主轴接口处凝出蜂窝状的痕迹。"拆。"她只说了一个字,几个壮实的伙计便抡起撬棍。
铁锈混合着酸蚀的气味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