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纸面竟泛起淡淡水波纹,像有人在宣纸上撒了层细盐。
凑近细看,水波纹里隐隐浮着几个小字——
"祖坟侧柏,三尺为记。"
晚风掀起窗纱,将纸页吹得轻轻颤动。
苏若雪望着那行隐字,听见院外传来青鸟的脚步声,带着夜露的潮气,正往祠堂方向去。
苏若雪的睫毛在纸页上投下颤动的阴影,指腹轻轻抚过"祖坟侧柏,三尺为记"那行隐字,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这是父亲与她的暗号,八岁那年她贪玩迷了路,父亲也是用这种隐墨在桑树皮上留过指引。
她抓起案头铜镇纸敲了三下,这是与青鸟约定的紧急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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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的青石板上很快响起碎步声,青鸟掀帘而入时发梢还沾着夜露,短刀鞘在门框上碰出轻响。"去祖坟,侧柏树下,三尺深。"苏若雪将纸页塞进他掌心,"带铁铲,动作轻些。"
青鸟低头扫过字迹,喉结动了动。
他在苏家当护院三年,见过苏老爷最后一面——那是个雪夜,老人咳得整床锦被都染了血,却还在教若雪辨认染缸火候。
此刻他望着少女发白的指尖,突然想起老人生前总说"真传承不在谱子上,在活人心里",当下重重点头:"半个时辰内回。"
月到中天时,顾承砚推开档案室的门,正见苏若雪抱着父亲的《织谱凡例》蜷在藤椅里,烛芯爆了个灯花,将她眼尾的泪痣映得发红。"青鸟去了祖坟。"她声音哑得像浸了水的棉线,"我父亲......他留了东西。"
顾承砚在她身边蹲下,握住她发凉的手:"你母亲的油纸,你整理的药方,还有我给的残纸——他早就算准我们会把碎片拼起来。"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青石板被撬动的闷响,两人同时起身冲向祠堂。
月光把侧柏的影子拉得老长,青鸟单膝跪在松软的新土前,铁铲斜插在地上。
他面前的陶罐裹着几层粗麻,麻布里还塞着干艾草,草叶被夜露打湿,泛着苦香。
苏若雪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陶罐口的封泥,手就抖得握不住——那封泥上的指痕,与父亲平时封酒坛的手法分毫不差。
"我来。"顾承砚抽出发间玉簪,轻轻挑开封泥。
陶罐里的物事被丝帛层层裹着,最上面一卷展开时,霉味里混着松烟墨的沉郁——《织机损修日志》,扉页上"壬戌年春"四个小字,墨迹里还能看出当年的笔锋。
苏若雪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壬戌年......是父亲创办江南织工夜校的年份。"她的声音发颤,"那年他变卖了母亲的陪嫁首饰,说要'给没读过书的织工开一扇窗'。"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过日志边缘的毛边,那是长期翻折留下的痕迹。
第二件物事是半页练字纸,墨迹深浅不一,像孩童初学却偏要模仿大人——仔细看才发现,数字与笔画的间隙里藏着暗格,"一二三四"的起笔角度与苏父教苏若雪认染色时的口诀完全吻合。
最底下的铜纽扣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壬戌工读班"五个小字刻得极深,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
顾承砚突然想起东纺技术主管辞职前留下的那封书信,信末"吾师承江南"的落款,字迹里隐约有苏父教学生时"起笔藏锋"的影子。
"他在工读班埋了'心钉'。"顾承砚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当年那些学生,现在要么成了各厂的掌作,要么被日商高薪挖走......可他们心里,始终记着'江南'二字。"
苏若雪的指尖抚过铜纽扣,突然笑出了声,眼泪却跟着落下来:"父亲总说'真正的本事要刻在骨头上',原来他是要把'江南'刻进这些匠人的骨头里。"
次日清晨,顾家绸庄门口贴出一张告示:"苏家复办织心学堂,专授防窃技、辨伪图、守师道三课,凡五十岁以上织匠皆可报名。"顾承砚站在告示前,看苏若雪用父亲惯用的"侧锋藏韵"在末尾添了句"松江冷蜡第四式,寻光者自见"——这是只有当年夜校学生才懂的暗号,冷蜡是苏父改良的防染技法,第四式的关键步骤,他只在夜校讲过。
三日后的清晨,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