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把那捆旧木料劈了烧火。”孙二娘正用擀面杖捶着面团,面案被打得“咚咚”响,她圆脸上的汗珠顺着腮帮子往下淌,却丝毫没放慢手里的活,“今儿个肉包卖得快,得多烧两笼。”
张青蹲在墙角,手里攥着把锈斧头,正对着堆成小山的旧木料发呆。那是前阵子拆老祠堂时捡的废料,大多是些朽坏的椽子,唯有一根尺许长的硬木,看着倒还结实,只是一头断得齐整,像是被人用锯子锯过。
“这木头怪得很。”张青拎起那根硬木,对着日头照了照,木头上隐约有刻痕,“倒像是把断了的尺子。”
孙二娘凑过来看,指尖在刻痕上划了划:“还真是。你看这刻度,一寸一格,准得很。就是断得蹊跷,像是故意锯的。”她说着往木料堆里扒了扒,竟从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还有张揉得皱巴巴的麻纸。
麻纸上的字被潮气浸得发晕,勉强能认出“王记布庄”“欠银三两”几个字,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尺子,旁边写着“断尺为凭”。
“王记布庄?”孙二娘把麻纸往案上一拍,嗓门亮得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不是三年前被火烧了的那家吗?掌柜的王老实,听说欠了一屁股债,火灭了之后就不见了,有人说他卷钱跑了,也有人说他被烧成了灰。”
张青用斧头尖挑着布包:“这断尺和欠条藏在木料里,怕是跟王老实的失踪有关。”
正说着,街对面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穿蓝布短褂的老汉拄着拐杖挪过来,腰弯得像张弓,手里拎着个竹篮,篮里装着些针线布头。他在铺子前站定,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张青手里的断尺,突然浑身一哆嗦,竹篮“哐当”掉在地上,布头撒了一地。
“老丈,您没事吧?”孙二娘连忙过去扶他,见老汉的手正死死指着那断尺,指节白得像枯骨。
“这尺子……”老汉的声音比破锣还难听,“是俺家的!是王老实的量布尺!”
张青和孙二娘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孙二娘把老汉扶到炉边的板凳上,倒了碗凉茶水:“您慢慢说,您认识王老实?”
“俺是他表哥,姓刘。”老汉喝了口茶水,手抖得稍缓,“王老实那人,性子轴得像块石头,做生意最讲规矩,量布总多给半寸,说‘吃亏是福’。可三年前那场火,把啥都烧没了……”
“火是咋着的?”张青追问。
“说是夜里失了火,”刘老汉抹了把脸,皱纹里积着灰,“可俺知道,是被人放的!王老实头天还跟俺说,他抓着了李剥皮偷换账本的把柄,要去官府告他,第二天布庄就烧了!”
“李剥皮?”孙二娘想起那人,是城里“福顺布庄”的掌柜,出了名的抠门,人称“李剥皮”,“他跟王老实是同行,明里暗里总较劲。”
刘老汉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褪色的蓝布:“这是王老实给俺孙女做的,说用的是最好的松江布,量的时候特意多留了一尺,说‘孩子长个子快’。他那把量布尺,尺尾刻着个‘实’字,断没断俺不知道,但那字,俺绝不会认错!”
张青把断尺递过去,刘老汉摸了摸尺尾,突然老泪纵横:“是它!真是它!这‘实’字旁边的小缺口,是当年俺孙女长牙时啃的,错不了!”
孙二娘拿起那张欠条,忽然想起件事:“前阵子收废品的老赵说,他从李剥皮家后院刨出些烧焦的木料,跟这根断尺倒是像一路货色。”
“俺就知道是李剥皮!”刘老汉猛地站起来,拐杖把地面戳得咚咚响,“他早就想吞了王老实的布庄,还放出话来,说王老实欠了他五十两银子,不还就别想好过!”
张青往炉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溅起来:“这欠条说王记布庄欠银三两,倒像是李剥皮倒打一耙。”
正说着,街面上一阵喧哗。李剥皮穿着件簇新的绸缎袍子,摇着把折扇,带着两个伙计从对面酒楼出来,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他一眼瞥见刘老汉,脸色顿时沉了:“老刘头,你不在家等死,跑到这儿来干啥?”
刘老汉气得浑身发抖:“李剥皮,你把王老实弄哪去了?他的尺子在这儿,你还想抵赖?”
李剥皮往铺子里扫了一眼,看见那断尺,眼神闪了闪,随即冷笑:“一把破尺子算啥证据?王老实欠了俺的钱,跑了活该!你再胡咧咧,俺让官差把你抓起来!”
“你敢!”孙二娘叉着腰站出来,围裙上的面粉被风吹得飞起来,“王老实的布庄是你放火烧的,账本是你换的,现在还想咬人?”
李剥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个卖包子的泼妇,懂个屁!再敢胡说,俺砸了你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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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砸个试试!”张青拎着斧头站在门口,脸上的疤在日头下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