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大漠边缘的驿站,因为那株玉茎露珠草的出现,十年间已化为一片小小的绿洲,成了这片死寂土地上唯一跳动的心脏。
老驿卒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株比他还高的奇草。
草顶的露珠,终年悬着,晶莹剔透,映照着人心最深处的善念,也映照着这片土地上每一个渴望甘霖的灵魂。
然而今夜的风,不同以往。
它带着一股撕裂天地的暴戾,卷起沙石,狠狠撞在云层上,将月光揉得粉碎。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赤色花瓣,如血般殷红,打着旋儿,被狂风精准地按在了那颗硕大的露珠表面。
没有声音,却胜似惊雷。
老驿卒的瞳孔骤然收缩。
露珠内的幻象变了。
不再是孩童扶起摔倒老人的温情,也不是旅人将水囊留给陌生人的义举。
那片温润的光影被一股惨烈的金戈铁马之气瞬间冲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幻象中,他站在滔滔江畔,红脸长须,凤目微眯,身上残破的铠甲浸透了血与土。
他身后,是溃散的千军万马,是漫天飞舞的残破旌旗。
他手中那柄青龙偃月刀无力地垂在地上,锋利的刀尖下,一滴又一滴的血珠坠落,触及沙土的瞬间,竟开出一朵朵小小的、转瞬即逝的血色莲花。
那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一种虽败犹荣的孤傲。
老驿卒从未见过此人,也叫不出他的名号,可胸中却翻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楚。
他看着那幻象中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无数个与自己一样,在这片荒芜土地上默默坚守的日日夜夜。
他双膝一软,对着玉茎露珠草的方向重重跪下,叩首在地,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风中颤抖:“你……你也是个守夜人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驿卒便将驿站里所有的半大孩子都叫到了玉茎露珠草前。
这些孩子大多是当年逃难至此的流民后代,是这片绿洲养育的新希望。
老驿卒指着那株依旧悬着露珠,却再无幻象的奇草,声音沙哑而郑重:“从今天起,你们轮流守着它,一个人一个时辰,昼夜不息,不得懈怠。”
一个胆大的孩子问道:“老爷爷,它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们守着它做什么?”
老驿卒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稚嫩的脸庞,缓缓道:“它看的是人心,不是风景。它累了,需要歇歇,需要我们用最干净的心来养着它。”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老驿卒的话就是这里的规矩。
他们自发地排好了班次,开始了这场漫长的守护。
这群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心思远比同龄人纯粹。
有人在值守时,会将自己省下的半块干馍馍捏碎了,喂给前来歇脚的飞鸟;有人看到同伴在深夜里打瞌睡,会悄悄替他多站一班岗,好让他多睡一会儿。
如此过了七天。
第七日的午后,轮到一个刚学会识字的小女孩值守。
她正百无聊赖地背着先生教的几句课文,忽然,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凑上前去。
那颗沉寂了七日的露珠,竟再次亮了起来。
光影之中,不再是惨烈的江畔,而是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
那位红脸长须的将军端坐帐中,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在微弱的烛火下,闭目默念。
他的神情没有绝望,只有一种穿越生死的平静。
小女孩看得入神,竟无意识地跟着那幻象中将军的口型,念出了声:“春,王正月,公……公即位……”她猛地一惊,这不是先生教给他们的《春秋》开篇第一句吗?
她激动地大喊起来,整个驿站的人都被惊动了。
从那一天起,《春秋》成了守心驿所有孩子的启蒙必读。
他们相信,那株神草是在提醒他们,要学那位将军,即便身处绝境,也要守住心中的道义与规矩。
琅琅的读书声,从此日夜不息,与风沙相伴,成了这片绿洲新的魂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方村落,阿耕察觉到了怀中断裂虎符的异动。
那半块虎符不再冰冷,而是透出一股温热,上面的纹路在夜里会泛起微光。
阿耕没有声张,他知道此物不凡,若是传扬出去,必会引来祸端。
他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来到村口的“讲理坡”。
这里是村里解决纠纷的地方,谁有理谁没理,都在这坡上辩个明白。
阿耕将虎符小心翼翼地埋入了坡顶的正中央,用土掩好,做了个只有自己认得的记号。
三天后,奇迹发生了。
讲理坡上,就在埋下虎符的地方,竟自发地长出了一圈赤红色的野花,不多不少,正好七株,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花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