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为李大人接风。
酒过三巡,李大人举杯笑道:“关公子高义,深得令尊风范。只是时移世易,令尊若在,想必定知顺应朝局,方为真正的大义。”言下之意,便是劝关平交出金稻的管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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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平脸上不见喜怒,只平静地命人端上一碗白饭。
那碗饭里,雪白的米粒堆得冒尖,唯有正中央,嵌着一粒灿灿的黄金米。
“大人一路劳顿,请尝尝这乡野之食,看哪一粒,才是真滋味。”
李大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认为这是关平在故弄玄虚。
他从容地用筷子夹起那粒金米,送入口中。
米粒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下一刻,他浑身剧震,眼前的酒席、灯火、众人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年前一个冰冷的冬日街头。
他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饿得发昏,偷了一个刚出炉的馍。
卖饼的老妪发现了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抓住了他纤细的胳膊。
他以为必是一顿毒打,吓得闭上了眼。
然而,等来的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吃吧,娃儿,吃了就不冷了。”
幻象散去,李大人已是泪流满面。
他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摔在地上,长叹一声:“我……我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了!”他当即起身,向关平深深一揖,次日便下令撤销所有监管,带着兵士返回。
据说,他回乡后便辞官归隐,着书一本,名为《悔录》,终身不仕。
官府的风波平息,老天爷的考验却接踵而至。
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山洪暴发,咆哮的浊流像巨兽般冲垮了河堤。
村民们在风雨中惊惶呼喊,四处寻找关平,却发现他早已带着十几个村中壮丁,出现在了决口处。
他们手挽着手,用血肉之躯组成人墙,死死抵住汹涌的洪水。
一个浪头打来,几欲将人墙冲散。
危急时刻,浑浊的泥水中忽然有东西“哗啦”作响,一条条暗沉沉的铁链凭空浮现,精准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腰间,将他们牢牢地固定在一起,稳住了身形。
待洪水稍退,众人借着闪电的光亮定睛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哪里是什么铁链,分明是由无数细小的、不知是何物的骨节拼接而成,闪着幽幽的微光。
链条的末端,竟连着半只锈迹斑斑的铁锄。
关平看到那铁锄,双膝一软,竟朝着泥水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周叔,您也来了。”
风雨声中,仿佛有一个憨厚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回荡:“俺答应过将军,要守住这一方土。”
黎明时分,雨势渐歇,在村民的合力下,堤坝终于合龙。
那奇异的骨链在晨光中寸寸消解,化作泥水,融归大地,唯有决口处的一块岩壁上,留下了一道深嵌其中的掌印。
春分再至,万物复苏。
农人们重新犁开土地,发现土壤中那青金色的纹路再度亮起,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夺目。
关平翻地,一直翻到祖坟旁边。
锄头落下,没有碰到石块,却忽闻一阵悠远绵长的钟鸣之声,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厚重而清晰。
他惊愕地停下动作,俯下身,将耳朵贴近湿润的泥土。
这一次,他竟听清了钟音所诵读的内容——那正是父亲年轻时读《春秋》的声调,一句一句,穿越了生死与时空,清晰可辨:
“礼失求诸野,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话音未尽,钟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断。
关平猛地抬头望向夜空,只见苍穹之上,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那柄勺的末端,微微一颤,仿佛九天之上,有谁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四野俱寂,只有那颗星的余光,在他瞳孔深处,点燃了一片看不见的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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