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玩意儿,管里的水银柱缩得只剩小半截。“夜里气温降到了冰点,”霍弋的独眼里满是焦虑,“南边的麦地还好,北边背阴的坡地,至少有两千石青稞受了灾。”
马邈抱着账本跑过来,账页被晨露打湿了大半,上面的数字晕开了好几个。“将军,受灾的全是离祁山堡最近的麦地,”他指着账本上的红圈,“要是这些青稞减产,咱们的存粮就只够吃到初冬了。”
俄何烧戈蹲在地里,用弯刀割下支带霜的麦穗,放在手心里搓了搓,麦粒掉下来,果然比正常的瘪了一半。“羌人有法子,”他忽然站起来,弯刀往腰间一别,“把羊群赶到麦地里,让羊吃带霜的麦穗——羊不怕霜,还能把麦粒带到肚子里,拉出来的粪便正好当肥料。剩下的秸秆割下来烧火,能省下不少柴火。”
张弩眼睛一亮,拽着俄何烧戈的胳膊就往羌寨跑:“我去叫人!让羌人的羊都来帮忙!”少年的靴子踩在露水打湿的田埂上,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腿上,像缀了串黑珠子。
姜维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对霍弋说:“你带些人去通知百姓,就说受霜的麦地,咱们按正常收成算,损失的部分由军粮补——不能让百姓白受累。”他捡起颗瘪麦粒,放在嘴里嚼了嚼,涩得舌头发麻,“再让马邈统计下,有多少人家缺种子,从军粮里匀些给他们,秋播不能耽误。”
正说着,王大爷带着几个天水城的百姓来了,他们推着辆独轮车,车上装着新磨的面粉和几袋饱满的麦种。“将军,听说祁山下霜了,”老汉把面粉袋往地上一放,喘得直咳嗽,“城里的百姓凑了些种子,都是今年新收的,抗冻!”
姜维看着那些麦种,颗粒饱满,带着淡淡的麦香。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会把最好的麦粒留作种子,放在陶罐里,埋在炕头的地下,说这样能保住阳气,来年种下去长得旺。“王大爷,这太贵重了,”他想把种子推回去,却被老汉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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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说的啥话!”王大爷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握得很有力,“当年你娘把家里最后半袋种子分给街坊,才有了今天的天水城。现在祁山有难,咱们能眼睁睁看着?”他往麦地指了指,“这些种子种下去,明年长出的麦子,一半归军粮,一半归百姓,咱们说话算数!”
远处传来羊群的叫声,张弩和俄何烧戈赶着黑压压的羊群往麦地走,羊蹄踩在结霜的地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响。羌人少年们跟在后面,唱着薅草的调子,声音脆得像冰凌。
姜维忽然觉得眼睛发潮,他转过身,望着祁山堡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混着麦香和羊粪的味道,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霍弋,”他声音有些哑,“去把邓艾可能来的路线再查一遍,霜灾让咱们少了两千石粮,更得把防务做扎实——不能让弟兄们和百姓们的心血,白费在魏军的刀下。”
霍弋点头时,看见姜维的指尖捏着颗饱满的麦种,那是从王大爷的种子袋里拿的。阳光渐渐升高,霜开始融化,麦地里渗出湿漉漉的水汽,把种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弩赶着羊群经过,看见将军站在地里,像株扎根的麦子。少年忽然勒住缰绳,对着羊群喊:“都给我好好吃!吃完了长壮点,等邓艾来了,咱们就用羊粪砸他!”
俄何烧戈在一旁大笑,弯刀指着远处的陈仓道:“傻小子,等邓艾来了,咱们让他尝尝羌人的厉害——不仅有羊粪,还有带火的青稞捆,烧得他连家都认不得!”
姜维望着他们的笑脸,忽然觉得那层白霜不算什么。只要地里还有种子,只要百姓还愿意把最好的麦粒拿出来,只要身边还有这些握着刀、赶着羊、唱着歌的人,这祁山的麦浪就永远不会倒。
风从麦地里吹过,带着融化的霜气,拂过每个人的脸颊。穗尖的白霜渐渐凝成水珠,顺着麦秆往下流,渗进土里,像给种子浇了第一捧水。姜维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是一片金黄,而他们,会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株麦子,每一缕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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