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装的是什么?”马邈的手按在剑柄上,声音平静无波。
瘸腿老兵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回将军,是南中特产的腊肉,用松枝熏过的,格外香。”
“打开看看。”
士兵们撬开车板的瞬间,马邈看见的不是腊肉,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环首刀,刀鞘上的“魏”字在灯笼下泛着冷光。瘸腿老兵突然从怀里掏出短刀,直扑马邈面门:“狗贼,受死!”
刀锋离咽喉还有三寸时,一支白羽箭精准地射穿了老兵的手腕。张苞从暗处跃出来,弓弦还在嗡嗡作响:“将军,早看这瘸子不对劲!”
混战在片刻间结束。被擒的粮兵里,有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瞪着马邈骂道:“司马昭大人已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你们这些蜀汉余孽,迟早人头落地!”
马邈踢了他一脚,却没下死手。“把他们关进地牢,单独看押。”他对亲卫说,“记住,给口吃的,别让他们死了。”转身时,看见张苞正用布擦拭那支射穿手腕的箭,箭杆上刻着的“汉”字,被血浸得更红了。
黎明时分,马邈的密信送到了成都。姜维展开绢布时,霍弋正在旁边擦拭他的独眼——那是当年随诸葛亮南征时,被蛮兵的毒箭射中的,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绵竹关发现魏军细作,看来司马昭是想断我们的粮道。”姜维指着信上的月牙刻痕,“这是邓艾旧部的记号,他们定是想复刻当年偷渡阴平的老路。”
霍弋往眼眶里滴了两滴草药汁,疼得龇牙咧嘴:“我派去阴平的探马还没回信,莫不是已经……”
“不会。”姜维拿起案上的地图,手指划过阴平古道的位置,“阴平的栈道去年被我们烧了大半,他们要想走,至少得三个月。现在最要紧的是绵竹关,那里是通往南中的必经之路。”他顿了顿,突然看向霍弋,“你敢不敢跟我去趟绵竹?”
霍弋咧嘴笑了,露出断了半颗的门牙——那是在江油关被卫瓘的刀劈的:“将军忘了?当年在南中,我跟着你追了孟获三天三夜,连条内裤都跑丢了,还怕这点小场面?”
两人正说着,周平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瓦罐:“将军,安乐公让人送来的,说是他亲手腌的泡菜,配粥吃最好。”瓦罐揭开时,酸香漫了满室,姜维看着里面的泡仔姜,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天水腌的咸菜,也是这样的味道。
“告诉陛下,”姜维用筷子夹起一块仔姜,脆生生的,“等绵竹关安稳了,我陪他去锦里吃糖画。”
周平应声而去,霍弋却看着姜维手里的筷子出神:“将军,你说……我们真能守住蜀地吗?”
姜维把仔姜放进嘴里,酸得眼眶发热:“当年丞相在五丈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这些后人,总得把这口气续上。”他望向窗外,晨光正漫过太极殿的飞檐,将“汉”字旗染成了金色。
第三折 锦里偶遇识民心
成都的锦里在午后活了过来。青石板路上,挑着糖画担子的老汉吹着芦笙,穿粗布裙的妇人蹲在竹筐前择菜,孩子们举着风车在巷子里追逐,风车叶上糊着的红纸,印着歪歪扭扭的“汉”字。
姜维换了身寻常书生的青布衫,跟着刘禅走在人群里。皇帝的锦袍被换成了半旧的蜀锦长衫,腰间还别着个装着莲子的锦囊——那是当年皇后亲手绣的,边角已磨得发白。“伯约你看,那家的三大炮还是老样子。”刘禅指着前面的小吃摊,红糖浆在案板上溅起甜香,“先帝在时,总带我来吃。”
姜维刚要答话,却被一阵争吵声吸引。巷口的酒肆前,两个汉子正揪着对方的衣领,一个穿短打的是本地脚夫,另一个戴毡帽的像是陇西来的商人。“你们蜀人就是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魏公打下成都,你们早被邓艾的兵抢光了!”商人的嗓门又高又尖。
脚夫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放你娘的屁!当年钟会的兵在盐市口杀了我爹,是姜将军带着人把我们救出来的!”
周围的百姓渐渐围拢过来,有个卖花的老婆婆拄着拐杖骂道:“陇西来的蛮子懂个屁!当年诸葛丞相在的时候,我们蜀人过的是什么日子?秋毫无犯,税都比魏人少三成!”
商人被骂得急了,伸手就要推老婆婆,却被一只手稳稳抓住。姜维不知何时走了过去,青布衫的袖子被扯得变了形:“阁下既是商人,该懂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在这里撒野,怕是找错了地方。”
商人看清姜维的脸,突然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你……你是姜维?”他去年在洛阳见过这位蜀汉大将军的画像,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还穿着如此普通的衣衫。
“正是。”姜维松开手,声音不高却带着力量,“阁下若想在成都做生意,就得守蜀地的规矩。这里的人,敬的是忠义,不是霸道。”
周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脚夫趁机踹了商人一脚:“还不快滚!再敢胡吣,把你扔到锦江里喂鱼!”商人连滚带爬地跑了,人群里的笑声像炸开的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