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朝自家管家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再派个机灵的,到朱植殿下府附近探探风声。看看殿下见了字条,是个什么光景,有没有半分松动的意思。”
管家领了话,不敢耽搁,转身便去安排。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便混在王府外的人群里,眼睛直勾勾盯着府门,只盼着能捞着点蛛丝马迹,好回去交差。
这帮人心里急啊,生怕这好不容易寻着的门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断了。
王府后门,两个下人提着半筐废纸往外倒。
那蹲在墙角假装晒太阳的汉子眼睛一亮,赶紧凑过去,趁人不注意,从纸堆里翻出个皱巴巴的纸团。
展开一看,正是先前递进去的字条,边角都被揉得起了毛,墨迹都晕开了些。
汉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明摆着吗?殿下连看都懒得细看,直接揉了扔了,半分情面都没留。
他也顾不上遮掩了,攥着纸团就往回跑。
消息传回官员那里,几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为首的把茶盏往桌上一墩,冷哼道:“好个朱植,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看来这路是走不通了。”
旁边的人也咂着嘴叹气,原以为能借个由头搭上线,没成想热脸贴了冷屁股,这下是彻底没指望了。
这些官员私下里都清楚,常孤雏性子烈得像烧红的烙铁,眼里揉不得沙子,先前有两个同僚仗着资历老,在他面前摆了回谱,转天就被揪出陈年旧账,贬去了偏远驿站,至今都没能调回来。
谁不是惜命惜前程的?对着常孤雏那副油盐不进的硬脾气,便是有天大的心思也得按捺住。
偏巧朱植性子温吞,待人又和煦,听说连洒扫的老仆都能笑着聊上几句,这才想着从他这边找个由头,哪怕递句话、传个信,总好过在常孤雏那里碰一鼻子灰,落得个没下场。
只是如今朱植这边也没了回响,几人坐在茶馆角落,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雨,手里的茶盏凉了都没察觉,只觉得这路啊,是越走越窄了。
那些官员越想越窝火,只觉得朱植这般“不给面子”,分明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一股邪火撞上来,哪里还按捺得住?
几人凑在一处,磨牙吮血般合计着,专挑朱植平日里那些不值一提的小节下手——今日处理文书慢了半刻,明日议事时多说了两句,甚至连走路脚步声重了些,都被他们当成“罪过”记在册子上。
待到早朝,为首的那位出列,捧着奏折一板一眼地弹劾,说朱植“办事拖沓”“言语冗杂”,桩桩件件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多大的过失一般。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非要让朱植当众难堪不可。
殿上气氛顿时僵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故意刁难,偏他们自己还觉得占了理,只盼着皇上能降罪,好解心头那口恶气。
朱元璋眉头紧锁,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着,目光扫过阶下争执的官员,心里明镜似的——这些弹劾纯属鸡蛋里挑骨头。
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驳回反倒显得偏袒。
他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杨宪身上,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该你出面圆场了。
杨宪何等机灵,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朱植近日处理边务辛劳,些许小失,怕是累极所致。依臣看,不如罚他抄写《大明律》一卷,既显惩戒,也让他歇缓些时日,如何?”
礼部尚书捋着胡须,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往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不敢苟同!皇子乃国之储贰,一言一行皆是天下表率。如今失德之事传扬出去,百姓如何看待皇家?史官笔下又会如何记载?”
旁边的礼部侍郎连忙附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体统二字,重于泰山。
若不严惩,日后宗室子弟皆效仿,国法家规何在?
依臣看,当禁足于宗人府思过三月,再令其手书罪己诏昭告天下,方能挽回体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体统”“规矩”,声音在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阶下的官员们窃窃私语,有人点头称是,也有人面露难色——谁都清楚,这所谓的“失德”本是小事,可经礼部这么上纲上线,倒真成了动摇根基的大事。
朱元璋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目光掠过争执的众人,最终落在朱植身上。
少年垂着头,宽大的袍袖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只那攥紧的拳峰,泄露了几分不甘。
殿内的空气像凝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意味。
牛达突然从队列里站出来,粗声粗气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礼部大人倒会拿体统说事儿!敢问您昨儿退朝,是不是领着个穿水红袄子的小娘儿们进了西巷酒楼?那楼里掌柜的跟我三姨夫是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