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营里常有人嘀咕,说辽东军不过是沾了边地战事多的光,真到了京畿地面未必能行。
可亲眼见了那场对阵,京营四卫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辽东军那股子令行禁止的狠劲、变幻莫测的战术,都让他们暗自咋舌。
各卫的将领聚在一处时,再没人敢拿辽东军说笑。
有个来自陕西卫的百户先前总爱念叨“边军野路子”,如今见了辽东军的队伍,老远就绕道走,生怕撞上。
士兵们更是如此,路上遇见辽东军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兵,也都恭恭敬敬地让道,半句闲话不敢说。
先前有几个卫所的愣头青还想找机会挑衅,试试辽东军的斤两,被各自的千户劈头盖脸骂了回去:“没长眼的东西!人家两千人能挑你一个卫,你去挑衅?嫌命长了?”
自此,整个大阅营地都静了下来,再没人敢在辽东军面前摆谱,碰面时只远远点头示意,那份从心底里生出的佩服与忌惮,比任何军令都管用人。
各卫所的带队军官看在眼里,
心里头对辽东军那套操练法子愈发好奇。
自家校场的操练刚歇,便揣着心思,悄悄领着亲兵往辽东军的校场附近山头去。
远远站着,看辽东军列阵如铁,转体时甲叶碰撞声都齐整得像敲鼓;看他们练刺杀,枪尖起落间带着风声,几百人动作如一人;看他们歇操时整队,连脚步声都踩着同一个拍子。
有人掏出小本子记着,有人低声跟身边人念叨:“你看那队列,转个弯都没乱了阵脚,这得练多少遍?”
山风里飘来辽东军的呼号声,字正腔圆,透着股拧成一股绳的劲。
等人家收操了,这些军官才默默下山,回去的路上都闷头想着——回头自家营里,是不是也该试试这法子?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心里转了转便压了下去。
毕竟大阅的日子就在眼前,各营操练的章程都是按部就班排好的,若是这时候贸然换了法子,士兵们一时适应不来,动作乱了套,反倒会在大阅上出岔子。
几位军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默契——先稳住眼下的阵脚。
等大阅结束,带着队伍回了驻地,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辽东军的门道。
到时候挑几个机灵的兵,把那日看在眼里的队列、呼号、刺杀的章法拆解开来,一遍遍地练,总能摸出些门道来。
当下,还是攥紧手里的操练册子,把自家队伍的步伐走齐、枪阵练稳才是正经事。
山头上的风渐渐凉了,众人最后望了眼辽东军收操的方向,转身下山时,脚步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盘算。
随着大阅日期一天天近了,消息早传到了周边番邦外国。
近来,一队队异域使团陆续踏入大明境内,从驿道上远远望去,各色旗帜随风飘扬——有身着长袍、头戴尖帽的西域使者,有脚蹬皮靴、腰挎弯刀的北地部族首领,还有跨海而来、梳着发髻的东洋使臣。
他们带着各自的贡品,或乘驼队,或坐马车,沿着朝廷划定的驿路缓缓前行。
沿途州府按例接待,驿站里日日人声鼎沸,不同语言的交谈声、驼铃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
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大明的市井风貌、农田村落,一边暗自揣度着即将到来的大阅盛况,想亲眼看看这东方大国的军威与气象。
驿丞们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安排食宿,又要核对通关文牒,嘴上不停念叨着:“这阵仗,比往年朝会还热闹几分。”
而使团中的武士们,则时常趁着休息的间隙,偷偷观察沿途卫所士兵的操练,眼神里满是探究与审慎。
大阅尚未开始,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这往来的行旅中悄然酝酿。
驿道尽头的馆驿里,安南与占城的使者住处仅隔一墙,却鲜少往来,只在每日清晨的朝会排练时碰面,彼此眼神交汇,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安南使者阮洪常穿着绣金的深色长袍,袖口暗藏着细密的纹路——那是安南军中的徽记。
他总爱借着散步的由头,绕到京营操练的校场附近,驻足良久。
听着远处传来的整齐呼号,看着士兵们列阵时脚步踏起的烟尘,他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山川图案,正是当年安南与占城边境的地形图。
占城使者巴隆则更直接些,常拉着馆驿里的老兵打听:“听闻大明军队能一日奔袭百里?”“那辽东的铁骑,真如传说中那般披坚执锐?”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会默默点头,转身在随身的羊皮卷上画下几笔,卷上密密麻麻记着的,都是关于明军建制与装备的细节。
这日午后,两人恰巧在校场外围的茶摊偶遇。阮洪先开口,语气带着试探:“巴隆大人觉得,大明的军容如何?”
巴隆端起茶碗,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阮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