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拓海号'回来,"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让它照着我们修码头,就像当年照着遣唐使补船那样。"
老舵手没来得及回答,周军的箭就射穿了船帆。
他转身望了眼共津码头,看见智海正被士兵按在"缝"字碑前,碑上的裂痕里钻出株新苗,根须缠着半片锦缎,在箭雨里摇晃着,却不肯倒下。
大周的水师开始往扶桑海域进军时,共津码头成了临时军港。
阿雪和镇上的妇孺被赶到海边清洗铠甲,锈迹在海水里晕开,像朵朵腐烂的花。
有件扶桑士兵的甲胄,护心镜上刻着"友"字,边缘却被周军的斧刃劈出个缺口,阿雪用铜丝修补时,指尖的"织"字光纹突然亮起,与镜背的刻痕缠在一起,竟比从前更结实了些。
"这是去年黑浪军小卒的甲胄。"阿雪摸着镜上的缺口,想起那个往少年怀里塞锦缎的小卒,他护身符上的"福"字边角,还沾着母亲织的布屑。
"他说打完仗要去长安学织锦,却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
旁边清洗铠甲的周军士兵突然停了手,他的护臂内侧绣着朵扶桑樱花,是去年从战死的敌兵身上扒下来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个初学刺绣的姑娘绣的。
"我弟弟也在水师,"士兵的声音很闷,"他说杀扶桑人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甲胄里,也藏着封没寄出去的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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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海被允许在军营里做法事,他带着那卷航海图,在阵亡士兵的坟前焚烧。
纸灰被海风卷着飘向海面,有片灰落在艘路过的大周楼船上,船板上刻着"开元二十三年造",正是当年遣唐使坐过的那艘船,只是如今换了"周"字旗,船舷上的撞角闪着冷光。
"三十年前,这艘船载着扶桑的漆匠去长安,"智海望着纸灰在浪里沉浮,"他们教唐人用木棉混漆,我们教他们在漆里掺朱砂,那时的船板上,刻的是'师徒'二字。"
板垣在军帐里帮着核算粮草,算盘换成了大周的青铜算筹,算"十石米够五百士兵吃三日"时,指尖总想起那些滚落的水晶算珠。
有次算到扶桑俘虏的口粮,他鬼使神差地按唐的度量衡多算了半升,被校尉发现时,算筹被劈成两段,断口处的铜绿沾在指尖,像层洗不掉的锈。
"你可知通敌是死罪?"校尉把断筹戳在板垣面前,"这些扶桑人,上个月还在抢我们的粮船!"
板垣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大人可知,去年冬天,是扶桑的渔民划着小船,把困在冰里的大周商船拖回了港口?他们的船舱里,还堆着给长安商人预备的漆料。"
他指着账册上的墨迹。
"这些数字不会骗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比算筹上的刻度清楚多了。"
老兵被编入运粮队,往扶桑前线送粮草。他负责看守的粮船,正是当年与太郎同修的那艘"拓海号",船底的木板缝里,他塞的稻粟种子竟发了芽,根须缠在船板上,把裂缝补得严严实实。
"太郎啊,"老兵敲着船板,声音混着海浪的回响,"你家小子要是还活着,该在哪个阵营里呢?是往我们船上射箭,还是帮你们的人补船底?"
船过东海时,遇见艘被遗弃的扶桑渔船,桅杆上还挂着半面锦缎,是阿雪织的"樱花缠枝纹"。
老兵把锦缎解下来,盖在装粮的麻袋上,夜里下雨时,他发现锦缎的经纬里渗出水珠,落在麻袋上,竟晕出个模糊的"和"字。
前线传来消息,大周的楼船攻破了扶桑的渔港,却在船舱里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唐式青瓷。
碗底都刻着"共津阿雪坊"的印记。而黑浪军退往内陆前,放火烧了自己的粮仓,火里飘出的纸灰上,竟有板垣写的"度量衡对照表",是去年用商船偷偷运过去的。
阿雪的弟弟跟着信使往扶桑送劝降书,路过片烧焦的农田,地里的稻粟混种长到半人高,穗子却被战火燎成了黑色。
他想起老兵塞的种子,突然蹲下来,从焦土里挖出粒没被烧透的谷粒,一半像唐的稻,一半像扶桑的粟,在掌心沉甸甸的。
"等仗打完了,"少年对着,"我要把你种回共津的码头,让你长出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