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监事?陈砚秋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他隐约记得,赵明烛曾经提过,“清河”组织早期为了扩张势力,曾吸纳过一批有潜力、出身寒微的士子,并提供助力让他们占据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关键的职位。其中似乎就有一位姓赵的寒门子弟,早年得中进士后,被安排进入了茶马司系统,因其精明干练,一步步升迁,如今似乎已身居监事之职。
难道就是他?如果真是此人,那么他以茶马司监事的身份,利用职务之便,将当年贪腐案中失踪的官银,以“马匹损耗”的名目在茶马司账上核销,完成资金的“洗白”与转移,岂不是顺理成章?
陈砚秋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强自镇定,继续往后翻阅,又陆续发现了数笔类似性质的“损耗”核销,金额大小不一,但核销的模式和经手人签押都颇为相似。他将这些记录的日期、金额、涉及官员等信息,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简略符号,快速记录在随身携带的纸条上。
他知道,仅凭账目上的这些痕迹,还不足以构成铁证。他需要更多的佐证,尤其是关于那位赵监事的确切背景,以及这些核销款项最终的资金流向。
在档案库耗了一整日,直到申时末刻,库吏前来提醒即将闭库,陈砚秋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将账册归还,离开了秘书省。
回到林府,已是黄昏。晚膳时,林振元看似随意地问起他今日公务,陈砚秋只含糊答道仍在核查川蜀祠祭账目,并未提及茶马司之事。林振元也未深究,转而说起近来朝中关于是否增加川蜀地区科举解额的一些争议。
“川蜀之地,文风渐盛,然世家与寒门之争,亦较他处更为激烈。”林振元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箸菜,语气平淡,“其中关节,盘根错节,非局外人所能尽知。便如那茶马司,看似只是个做生意换马匹的衙门,实则牵涉边贸、部族、乃至军中诸多利益,水深得很呐。”
陈砚秋心中一动,岳父突然主动提及茶马司,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他顺着话头,故作好奇地问道:“岳父如此说,想必对茶马司事务亦有了解?小婿今日在档案库,倒是偶然瞥见几卷茶马司的旧账,条目繁杂,看得人头昏眼花。”
林振元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茶马司的账,自然是复杂的。不过,再复杂的账,也自有其算法和规矩。只要守规矩,便出不了大乱子。”他顿了顿,语气转淡,“你如今在礼部,当好生钻研礼制本职,那些钱谷杂事,浅尝辄止即可,不必过于深入,免得徒耗精神。”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长辈的关怀提醒,但陈砚秋却听出了其中的告诫意味。林振元似乎在暗示他,不要对茶马司的事情探究太多。
这反而更加坚定了陈砚秋查下去的决心。
晚膳后,陈砚秋回到书房,立刻将今日记录的符号整理成更清晰的笔记。他需要尽快将茶马司账目的疑点传递给赵明烛。
然而,上次相国寺的联络方式已用过一次,不宜频繁使用。他需要另寻他法。
正在思索间,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姑爷,少夫人命小的送来一碗安神汤。”是林窈娘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丫鬟小环的声音。
陈砚秋开门,接过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瓷碗。小环低眉顺眼,并不多言,递过托盘时,手指却极快地在托盘底部某处轻轻敲击了三下,然后便躬身退下。
陈砚秋关上门,心中疑惑。他仔细检查托盘,在底部发现了一处极细微的、新刻上去的划痕,形状像是一个箭头,指向托盘边缘。他顺着方向摸索,在托盘边缘的包铜处,发现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他用指甲小心撬开,里面竟藏着一卷细如发丝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楷:“三日后,西角楼街,李记裱画铺。”
没有落款,但陈砚秋认得,那是林窈娘的笔迹。她再次为他提供了联络的渠道,而且似乎比相国寺更为隐秘。这李记裱画铺,想必也是她安排的、值得信任的地点。
三日后,陈砚秋再次以购书为由出门,谨慎地绕行后,来到了西角楼街。这条街相对僻静,多是一些经营古籍、字画、文房四宝的店铺。李记裱画铺门面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
陈砚秋走进店内,一股浆糊和陈旧纸张的气味传来。店主是个戴着水晶眼镜、精神矍铄的老者,正伏在案上仔细地裱糊一幅古画。
“老先生,请问可有前朝《宣和画谱》的仿本?”陈砚秋按照纸条背面的提示问道。
老者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了他一下,慢悠悠地道:“《宣和画谱》仿本难得,店里倒是有一卷《历代名画记》的宋摹本,客官可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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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张彦远所着?”
“正是。”
暗号对上。老者放下手中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