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罗马和阿非利加的消息是一记沉重的闷拳,打在他的膈膜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那头精心布置的用来撕咬小卢西乌斯后腿的双头恶犬——由罗马叛徒伦图卢斯和奥雷斯特斯为代表的寡头党——不仅没能造成预想中的混乱,反而引来了真正的猎手。
小卢西乌斯,那个用燃火投枪掷他的家伙,那个他几乎要带着轻蔑看待的年轻人,竟然说服了一向以顽固和保守着称的昆图斯·梅特鲁斯·庇护,他巧妙地使派出了他的军团。
一场私人恩怨,一场他庞培暗中煽动的海上骚扰的冲突,就这样被赋予了合法外衣,变成了罗马行省总督对共和国公敌的正式讨伐。
“他怎么敢的?梅特鲁斯那个老糊涂!他竟听从一个小毛孩的调遣……”
庞培的咆哮在宏伟的市政厅大厅里回荡,震得墙壁上悬挂的军事地图簌簌作响。
他拳头砸在厚重的橡木桌上,上面的银杯震得跳了起来。
“他是在打我的脸!打元老院的脸!谁都看得出来,梅特鲁斯的剑指向的是我!”
他精心策划的“驱虎吞狼”之计,眼看就要成功地将小卢西乌斯拖入阿非利加的泥沼,却被对方轻巧地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化解于无形。
梅特鲁斯的介入不仅仅是一支生力军,更是一种政治信号,意味着小卢西乌斯的行动获得了罗马传统势力的某种默许,至少是理解。
他庞培的人,不论是在元老院的,还是在党派内部的,现在连公开支援伦图卢斯他们都做不到了。
怒火在庞培的胸腔里燃烧,几乎要灼伤他的喉咙。就在这股邪火无处发泄之时,他的另一位心腹,沉稳而精明的阿弗拉尼乌斯,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过来。
他手中拿着一卷莎草纸,那上面醒目的印鉴让庞培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霍文尼乌斯的信,该死的家伙,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竟然成为了小卢西乌斯的财务官。
那个该死的小卢西乌斯,竟然使用双头鹰的标志,真是岂有此理,这应该是我用的才对。
方才在智慧女神密涅瓦的神殿前,庞培看过了这封信,差一点就爆发。
是阿弗拉尼乌斯急忙抢过去信件,然后劝解了庞培,让他不要再触神之怒。
而此时,阿弗拉尼乌斯又把这张莎草纸递给了他。
“又是……那个该死的税吏,那个小卢西乌斯的新的走狗,伪装了……送来的催命符?”
庞培没好气地吼道,他现在听到霍文尼乌斯这个名字就感觉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阿弗拉尼乌斯微微躬身,将信函呈上,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块灼热的炭。
“总督阁下,恐怕……是的。而且这个……是极其正式的公函,来自拜占庭总督府,措辞……严谨。可以用严谨来形容。”
就在庞培回到伊维萨市政厅发泄怒火的时候,阿弗拉尼乌斯看过了这封官方公函。
庞培一把抓过,他的目光再一次迅速扫过那些用优美字体书写的、却字字透着一股冰冷嘲讽的文字。
前面那些虚伪的问候和冠冕堂皇的套话他几乎一眼掠过,直到那串数字像毒蛇一样窜入他的眼帘——“经评估,其赎金金额定为五百塔兰特银币”。
一瞬间,庞培脸上的血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干,变得惨白,随即又因极致的暴怒而迅速涨得通红,几乎发紫。血管在他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
“五百塔兰特!”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嘶吼,几乎要把手中的羊皮纸捏碎,“他疯了吗?霍文尼乌斯……不,这一定是小卢西乌斯指使的。那个该死的小卢西乌斯!他们以为我是他们取之不尽的西班牙银矿吗?为了一个卢奇乌斯·屋大维?他们怎么不去朱庇特神殿里抢!”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子上,力量之大让桌面的纹理都似乎清晰了几分。他胸膛剧烈起伏,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卢奇乌斯·屋大维,他确实是一位得力的副官,勤勉、高效,并且知道太多事情——尤其是与伦图卢斯和奥雷斯特斯那些秘密的信件往来和物资输送。赎回他,意味着挽回一个重要的助手,也意味着那些秘密暂时安全。
但是,五百塔兰特……银币……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讹诈。
这足够他维持一个军团一年的开销。
这笔钱不是为了赎人,是为了羞辱他,是为了吸他的血。
“不!”庞培喘着粗气,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要将这个决定钉死在空气里,“我一个塞斯特斯都不会给!一个子儿都没有!让他们砍了屋大维的头好了!让他们把这个叛徒钉上十字架!这分明是讹诈!妈的!我绝不会向这种海盗行径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