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人,鹰钩鼻如刀削斧劈,脸颊上横肉虬结,正是杨国忠最为倚重的心腹亲卫统领,赵六。
他一手紧按在腰间那柄厚重横刀的鲨鱼皮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另一只手则极其嫌恶地在鼻子前用力扇动着,仿佛要驱赶一群无形的、令人作呕的绿头苍蝇。
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毒蛇般的三角眼,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残忍与不耐的光芒,死死盯住污水深处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轮廓,声音如同破锣般响起:
“相爷开恩!念在‘父子一场’,传你这废物上去见最后一面!他娘的,真他娘的晦气!”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入这污浊的空气里。
“哗啦啦……”
沉重的锁链被粗暴扯动、解开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
一个身材稍矮但同样粗壮的亲卫,用一块脏污的布巾死死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写满厌恶的眼睛。
他像踏入瘟疫之源般,极其不情愿地挪进水牢,脚下那双沾满泥泞的硬牛皮战靴踩在相对干硬些的污水边沿,发出“噗噗”的闷响。
他看也不看水中的人,径直走向铁栅栏,用一把巨大的铁钳粗暴地拧开锈蚀的门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接着,他快步上前,毫无怜悯地抓住锁住水中人四肢的粗大铁链,那铁链早已深深嵌入皮肉,与腐烂的组织几乎融为一体。他用力一扯!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哼,从杨暄干裂的喉咙深处挤出。
随着铁链被扯开,嵌入腐肉深处的铁环被硬生生拽出,带起一片片翻卷的、颜色污浊的皮肉,浓稠的黑血混合着黄绿色的脓液瞬间涌出,滴落在污水中,晕开一小圈更深的污迹。
失去了锁链那残忍的、同时也是唯一的支撑,杨暄早已被剧痛和冰冷污水浸泡得麻木肿胀、失去大部分知觉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填充物的破布口袋,猛地向下一沉,沉重地、毫无缓冲地砸进了那深可及膝、冰冷刺骨的污浊冰水之中!
噗通!哗啦——!
恶臭的黑水被这沉重的坠落激起了巨大的、浑浊的浪花!粘稠的泥浆、腐烂的碎屑四散飞溅!散发着恶臭的污物和冰冷的泥水瞬间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
“呃——!”一声沉闷得如同胸腔被巨石砸烂的痛哼,被浑浊的污水强行堵了回去,只在水面冒出一串绝望的气泡。
水花落下,杨暄的上半身还在浑浊的泥水里剧烈地起伏、挣扎。
他像一条离水的鱼,本能地张大嘴想要呼吸,却只灌入了更多腥臭冰冷的污水,引发了撕心裂肺的呛咳。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像拉动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肩处!
那并非简单的皮肉之苦,而是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疯狂搅动、钻凿!
那剧毒的烧灼感排山倒海般冲上头顶,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他仿佛真的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肌肉在绝望地抽搐。
左手连同整条左臂如同不属于自己,完全无法用力。
仅存的、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沾满了粘稠的黑泥和凝结的血污,在污水中痉挛地、徒劳地抓握着,试图攀住那滑腻冰冷的石壁,支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
然而每一次努力,都只是搅起更多的污浊,让身体更深地陷入这绝望的泥沼。
左肩那巨大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挣扎彻底崩裂开,一股股粘稠的黄绿色脓液混着黑红色的粘稠血浆,如同恶毒的喷泉,喷射状地涌出,瞬间将他周围的水面染成了更加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死亡气息的暗褐色。
“真他娘的麻烦!磨磨蹭蹭找死啊!”赵六再也无法忍受,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那口痰带着风声落在旁边相对干硬的石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对着那个矮壮的亲卫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暴躁,“三儿!别他娘杵着了!搭把手!赶紧把这滩烂泥拖上去交差!别让他这身脏东西污了相爷的地方!动作快!”
两人如同躲避瘟疫,捏着鼻子,脸上肌肉扭曲着走上前来。
那叫三儿的亲卫,极其粗鲁地伸出覆盖着冰冷皮甲的胳膊,像铁钳一样死死架住杨暄那浸满污水、冰冷滑腻的右臂腋下,粗糙的甲片边缘刮蹭着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赵六则更加凶狠,他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指如同钢钩,粗暴地抓在了杨暄另一边还在流血肿胀的左肩头上——那里正是伤口溃烂最深、脓血涌出的地方!
巨大的力量毫无顾忌地施加在伤口边缘那被污水泡得松软如同烂絮的腐肉上!
“呃啊——!!!”一声非人的、仿佛灵魂被瞬间撕裂的惨嚎,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猛地炸响在狭窄的水牢里!那声音凄厉到足以穿透耳膜!
杨暄整个人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虾米,身体猛地向上弓起,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