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死亡、焦糊、血腥和一种……新的、名为“权力真空”的味道,浓烈地交织在一起。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混杂的气息,感受着那浓烈血腥带来的眩晕快感,感受着脚下这片被世家门阀盘踞千年、如今终于匍匐在他脚下的土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巨大满足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杀戮后的疲惫和那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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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长安的方向。那张被刀疤撕裂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混合着血腥、疲惫与无尽野心的笑容。
幽州的天,彻底变了。
而这场流尽了门阀之血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士兵们眼中对财富和权力永不满足的贪婪之火,在黎明的微光中,幽幽闪烁。
……
……
天际线处,那道被烟云囚禁了一夜的微光,终于艰难地撕开了厚重的帷幕,将一缕带着腥气的、苍白的光线投射在幽州城狰狞的轮廓之上。
这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杀戮落幕的惨白余韵。
城内的景象,是地狱在人间的拙劣拓印。
黑烟如同不甘死去的幽魂,依旧固执地从几处府邸的断壁残垣中升腾,带着木材焦糊、皮肉碳化的恶臭,混在尚未完全冷却的空气中,灌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提醒着昨夜那场灭顶之灾的烈度。
火苗在废墟深处明明灭灭,舔舐着尚未化为灰烬的梁柱和丝绸。
街道上,死寂沉沉,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叶摩擦的冰冷声响在回荡。
成队的叛军士兵,铠甲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痂,靴子踏过泥泞——那是雨水混合了血水和灰烬的粘稠物,每一步都留下乌黑的印记。
他们押送着真正意义上的“战利品”——一队队被粗糙麻绳紧紧捆绑、仿佛抽走了魂魄的妇孺。
她们大多是衣衫不整、面色如纸的年轻女子,以及被母亲或年长女眷紧紧搂抱在怀中、吓得连哭声都失却的幼童。
男人的身影几乎绝迹。士兵粗暴的推搡和偶尔响起的低吼是唯一的背景音。
“快走!磨蹭什么!”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什长对着一个因绊倒而稍稍落后的少女恶狠狠地骂道,手中的矛杆毫不留情地戳在她的后腰。
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强行爬起来,泪水无声地滑过布满尘土的脸颊。
她那空洞的眼神,穿透了押送的士兵,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充满了超越恐惧的麻木。
在她身旁,一个不过四五岁的男孩,紧紧抓着母亲的裙角,将头深深埋进母亲的腰腹,瘦小的身体像受惊的小兽般瑟瑟发抖。
空气凝固得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一声婴儿尖锐的啼哭刺破了这片死寂的幕布。
声音来自队伍中间一个年轻妇人怀中襁褓。
这哭声仿佛有魔力,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士兵的目光,有烦躁,有凶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抱着婴儿的妇人惊恐万状,一边徒劳地想要捂住孩子的嘴,一边用乞求的眼神看向最近的士兵。
“闭嘴!小杂种!”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两步跨过来,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扇下。
“够了,王二!”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伍长伸手拦了一下,皱着眉看了一眼那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母子,“别节外生枝。大帅有令,只杀该杀的,这些人还有用。捂严实点,哄住他!”
他语气不耐,但终究制止了暴行。
妇人如蒙大赦,紧紧搂住孩子,试图用奶头安抚,身体仍在抑制不住地战栗。
那婴儿似乎感到了母亲濒临崩溃的恐惧,哭声小了些,却变成了断断续续、抽噎似的呜咽,听起来更加凄凉。
整个队伍在士兵更加警惕的目光中,沉默而沉重地涌向城西那片空旷的军营和香火早已断绝、如今充作巨大牢笼的慈恩寺。
与之形成荒诞而刺眼对比的,是位于城市心脏的节帅府前庭广场。
那里堆积的“山峦”,甚至比昨夜更加庞然、更加令人窒息!
一侧是金银珠宝的刺目光海。
劫掠的成果堆积如山:各种式样的金饼、银铤胡乱的散落,有些还沾着泥污;
无数破碎的玉器、玛瑙、玳瑁头钗在晨曦下闪烁不定,如同碎裂的星光;
几件异常巨大的、造型狰狞的纯金镇墓兽被随意丢在最上层,空洞的眼窝俯瞰着这片废墟,带着死寂的奢华。
几个精悍的士兵持刀守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广场周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防止任何觊觎。
但更让人心神震撼的,是广场中央那一座更加巍峨、更加触目惊心的“纸山”!
昨夜只是零散堆积的账册、契约文书,此刻已如真正的山岳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