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突突地狂跳,如同被重锤敲打。
“够了——!”
一声低沉却如同九天惊雷般的断喝,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仿佛能镇压一切的威严,瞬间在揽月阁内炸开!
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般扩散开来,瞬间压得殿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哭泣声、丝竹残留的余韵、甚至烛火噼啪声,都在这声怒喝下噤若寒蝉。
李腾空和李筱筱同时被这蕴含着龙威的怒喝震得浑身一颤,连哭泣都噎在了喉咙里,惊愕地、带着惧意看向他。
裴徽面色沉冷如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带着雷霆之怒扫过两女。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仿佛要裂开的太阳穴,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万丈深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甚至盖过了之前的烦闷、欲望和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沉重的阴影,笼罩着两个女人。
“皇后,”他看向李腾空,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裁决,“媚妃初入宫闱,规矩礼仪尚不熟稔,你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理当宽厚待下,多加引导教诲便是!动辄厉声呵斥,言辞激烈,失了中宫气度!成何体统!”
这番话,算是给了李腾空一个台阶,却也毫不留情地点明了她的“失态”和“过激”。
他又转向李筱筱,目光更加严厉,带着明确的警告和斥责:“媚妃!皇后乃一国之母,统御六宫,母仪天下!其尊其贵,岂容轻慢?!你虽是皇后嫡亲姐姐,更需敬之重之,不可有半分轻慢僭越!今日衣着失仪,举止轻浮,皇后已提点于你,回去立刻更衣!日后谨记宫规,恪守本分,不得再犯!若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这番话,彻底否决了李筱筱“陛下喜欢”的借口,明确维护了皇后的权威和宫规的尊严,但也将她今日的行为定了性——失仪、轻浮、需受罚。
他不再看两女瞬间变幻的脸色——李腾空那张十八岁绝美少女脸上只剩下一丝倔强;李筱筱则是由委屈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委屈。
裴徽烦躁至极地一拂袖,宽大的龙袍卷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背影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与逃离的意味,仿佛身后是噬人的深渊。
“朕还有堆积如山的紧急政务要处理!今日就到这里!都各自回宫,好自为之!”
“陛下——!”身后传来李筱筱不甘心到极点的、带着哭腔和尖锐的呼喊,紧接着是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和珠翠碰撞的杂乱脆响。
裴徽充耳不闻,脚步更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揽月阁那令人窒息的、甜腻得发呕的香风范围。
夜风微凉,带着御花园草木的清新气息吹在脸上,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和那残留的、令人烦躁的异香。
他停下脚步,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污浊尽数排出。
他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清冷的明月,那孤寂的光辉让他心头更添烦乱。
侧耳倾听,远处隐约传来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缠绵悱恻,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媚——那是贵妃许九娘所居的“栖霞殿”方向。这乐声,在此刻疲惫欲死的裴徽听来,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裴徽脚步一转,避开了那条通往凤仪宫——此刻必然笼罩在无尽冰冷与死寂中的路,径直朝着灯火通明、乐声悠扬的栖霞殿走去。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许九娘那里,没有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没有姐妹反目的硝烟战火,没有清冷如月的控诉,也没有烈焰焚身的纠缠。
只有她精明世故、懂得审时度势,却又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热情与温柔,能让他暂时忘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后宫纷扰,获得片刻喘息,麻痹那根绷得太紧的神经。
栖霞殿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地摇曳,乐声更显清晰,仿佛在向他招手。
……
……
江南的夜,湿冷得如同一条浸透了阴谋与血腥的冰冷裹尸布。
浓重的、饱含水汽的黑暗沉沉压下,不仅笼罩着姑苏城那座声名在外的“听雨轩”,更如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巨网,悄然覆盖了卢氏在江南苦心经营、编织的十几处命脉所在——繁华扬州城里盐商巨贾卢兆年奢华的“积玉堂”;
杭州西湖畔,掩映在垂柳烟波间的隐秘园林“揽月小筑”;
松江府外,扼守漕运命脉、戒备森严的“永济仓”码头;
镇江咽喉之地,驻守着私兵的“虎咆堡”军镇;
乃至太湖深处,那片浩渺烟波中看似宁静无波的湖心岛坞堡“碧波坞”
……每一处都像一颗深植于江南膏肓的毒瘤,今夜,即将被连根剜除。
郭襄阳一声令下,麾下特战大队杀手营便化作数十道最致命的阴影,在江南潮湿的腹地无声潜行。
只待那个约定的信号——子时的梆子声,敲碎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