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战场侧翼大约两百步开外,一片稀疏的小树林边缘,几丛茂密的、半人高的蒿草微微晃动了一下。
蒿草深处,三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透过草叶的缝隙,紧紧锁定着混乱战场中两个最为显眼的目标。
他们的身体完美地融入了深秋枯黄的草丛和地面的阴影,呼吸微弱到近乎停止。
手中握着的,是特制的单兵劲弩,弩身和弩箭都涂满了哑光黑漆,在夜色中绝不反光。
弩箭的箭镞呈三棱破甲锥形,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寒芒——淬过剧毒!
其中一双眼睛的瞳孔微微收缩,锁定了目标——那个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异常显眼、不断发出雷霆般怒吼的鲜于军副将,马雄!
时机精准得令人发指!
就在马雄刚刚一刀劈翻一名挡路的南诏武士,身体因发力而微微前倾,脖颈后部那连接头盔与肩甲的脆弱缝隙,完全暴露出来的瞬间!
持弩者食指在冰冷的悬刀(扳机)上,轻轻一扣。
嘣——!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弩弦震动声在蒿草丛中响起。
那支涂成哑光黑色的弩箭,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蛇獠牙,带着几乎无声的死亡尖啸,撕裂空气,轨迹刁钻诡异,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线!
噗嗤——!
利器穿透皮肉、撕裂软骨的闷响,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微不可闻。
箭矢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马雄毫无防护的后颈!
箭头带着冰冷的剧毒和巨大的动能,瞬间切断了他的颈髓和气管,从前方的咽喉处透出寸许!漆黑的箭羽在他颈前剧烈地颤动!
马雄身体猛地一僵,狂野的怒吼声如同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咽喉前那截兀自剧烈颤抖的黑色箭羽。
温热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带着气泡从他口鼻和颈部前后两个创口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铁甲!
“嗬……嗬……”他想喊什么,想回头看看这致命的一击来自何方,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徒劳的、带着血沫的气音。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手中那把刚刚饮血的马刀“当啷”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
他整个人如同被伐倒的参天巨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直挺挺地、沉重无比地从马背上栽落尘埃!溅起一片混着鲜血的泥泞!
“马将军——!!”附近正浴血奋战的鲜于军士兵目睹这惨烈一幕,瞬间目眦欲裂!肝胆俱裂的嘶吼响彻战场!
“是蛮子的冷箭!他们又放冷箭杀了马将军!!”
“卑鄙无耻的南诏狗!!报仇!为马将军报仇!杀光他们——!!!”
主仇未报,副帅又被如此卑鄙地暗杀!
这双重血仇如同滚烫的岩浆,彻底点燃了鲜于军将士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滔天的怒火和绝望吞噬了所有人!
士兵们完全放弃了任何防御和阵型,赤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南诏士兵和巨大的战象!
用刀砍!用枪刺!
用牙齿咬!甚至抱住南诏兵的腿,拖入混乱的马蹄之下同归于尽!整个战场豁口处的防线,瞬间被这自杀式的疯狂冲击撕得粉碎!
几乎就在马雄倒地的同一刹那——
嘣!嘣!
又是两声轻微却致命的弩弦震动声,从那片冰冷的蒿草丛中响起!
两支同样涂成哑黑、如同索命符般的弩箭,再次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狞笑飞向新的目标——南诏军阵前!
两名正站在相对安全的高大寨棚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象兵用长矛拒敌、表现得最为勇猛精悍的千夫长(南诏军制,相当于中原校尉)!
角度同样刁钻狠毒!一支箭精准地贯穿了其中一名千夫长正在怒吼的咽喉!
箭头带着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另一支箭则如同长了眼睛,从人群缝隙中钻入,狠毒地射穿了另一名千夫长的心脏位置!
两名千夫长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高高的寨棚上直挺挺地栽落下来,重重砸在下方混乱的人群和冰冷的泥地上!
“千夫长!!”附近的南诏士兵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汉狗卑鄙!放冷箭!”
“千夫长被射死了!为千夫长报仇!射死他们!一个不留!!”南诏军的怒火和恐惧也被彻底点燃!
看着自己勇猛善战的将领被如此阴险地射杀,他们同样陷入了狂暴和绝望!
弓弩手不再顾忌是否会误伤己方,疯狂地向任何涌动的鲜于军人影倾泻箭雨!驱象的武士更是狂吼着,用尖刺狠狠戳刺战象的厚皮,驱赶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