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由数十名悲愤填膺的百姓组成的洪流,高举着几支临时点燃的松明火把,如同一条燃烧着怒火的长蛇,涌到了成都西城门外!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悲愤和绝望的面孔。
“开门!开城门啊!”
“青天大老爷做主!我们要告状!”
“南诏蛮子糟蹋民女!无法无天啦!”
“求朝廷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还我妻清白!苍天啊!开开眼吧!”
陈阿四站在最前面,满脸血污,额头伤口还在渗血,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在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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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是目光呆滞、被两个妇人紧紧搀扶着的秀姑,她破碎的衣衫和裸露肌肤上的伤痕,在火光下触目惊心。
再后面,是数十双喷火的眼睛,是挥舞的拳头,是汇聚成浪的悲声!
巨大的声浪冲击着厚重的城门,冲击着城墙上每一个士兵的耳膜和心灵。
城门守将,姓赵,名广武,一个四十多岁、面色黝黑、久经沙场的汉子。他扶着城垛,看着城下黑压压、群情激愤的百姓,听着那字字泣血、声声含泪的控诉,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
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
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抽搐。
他何尝不恨?南诏兵的暴行,早已在军营中传得沸沸扬扬。守城士兵中,不少人的家眷就在城外村庄!
王村的李二牛,他老娘前天才托人捎信来,说家里仅有的两只下蛋母鸡被抢了,还挨了一顿打!
李庄的王老五,他妹妹差点……卢少斌自己,他妻舅就在周家集!这些消息,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每一个蜀中籍贯士兵的心。军营里早已怨声载道,只是被强行压着。
但他更清楚上面的态度!他只是一个守门的小小校尉,连将军都算不上。
他太明白伪相杨国忠,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对南诏军是何等的依赖和畏惧!阁罗虎,那是他们眼里的救命稻草!
“将军……怎么办?”副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队正,凑到卢少斌身边,声音同样压抑着愤怒和不安,“下面……都是咱们蜀中的父老啊!那陈阿四……我认得,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婆娘秀姑……多好的人啊!”副手的眼睛也红了。
卢少斌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决绝。
他猛地转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对副手低吼道:“传令!所有守城士卒,刀出鞘,弓上弦!给我死死守住城门!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一人进城!违令者,斩!”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语速飞快:“你,亲自去!快马!报府衙!报相府!报兵部!就说……周家集爆发民变!数百民众聚集西门外!起因是南诏士兵奸淫民女,民情汹汹,声势浩大,已有冲击城门迹象!情势危急,请速定夺!快去!一定要快!把事情说得严重点!”
“是!”副手也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抱拳领命,转身飞奔下城,马蹄声在城内的青石街道上急促响起,敲碎了夜晚的宁静,也敲响了不祥的警钟。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带着城门外百姓的血泪和控诉,穿过一道道森严的门禁,掠过一个个或麻木、或惶恐、或幸灾乐祸的官吏,终于沉重地落在了伪相杨国忠那间堆满了案牍、弥漫着檀香和压抑气氛的书房桌案上。
成都府衙深处,杨国忠专用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然而,这光亮却驱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沉重阴霾。
杨国忠正深陷在一场看不见硝烟、却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战争里。
他面前摊开的不是战场地图,而是堆积如山的账簿和一封封如同催命符般的告急文书。
左边一摞,是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催逼粮饷的文书。
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一封比一封刻薄!
字里行间充满了威胁和不满,仿佛杨国忠就是那个故意克扣军粮、陷前线将士于死地的罪人。
“三日之内,粮草若再不到,军心溃散,成都危矣!相国大人当负全责!”鲜于仲通那骄横跋扈的面孔,仿佛透过文书在对他狞笑。
右边一摞,则是阁罗虎派来的使者每日递交的索要清单。
不仅要供应一万头大象和五万步卒每日消耗的天文数字的粮草、草料、清水,还要额外的“犒赏”——美其名曰激励士气、安抚军心!金银、丝绸、美酒、甚至要求提供蜀女“劳军”!
清单上的数字,一次比一次庞大,胃口大得如同饕餮!阁罗虎那张似笑非笑、带着丛林猛虎般狡诈和贪婪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蜀中再富庶,也经不起这两头饿狼永无止境的疯狂撕咬!府库早已见底,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加征的税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