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行程被一再耽搁,天工之城那边几项关乎国运的重要技术视察和决策会议恐怕都要延误,这让他心中的焦躁如同野火般蔓延。
作为帝王,时间从来不属于自己。
“陛下,魏老将军所言极是啊!”贴身大太监袁思艺也在一旁,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额头上全是冷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贼人穷凶极恶,连神臂弩都用上了!集市地形复杂,金吾卫难以展开,万一有贼子藏于暗处施放冷箭……老奴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暂缓行程!哪怕等上半刻,待局面彻底明朗也好啊!”
辇外的大内侍卫统领李太白,仅存的右手紧紧按在腰间的古朴长剑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独目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所有金吾卫和大内侍卫更是如临大敌,将御辇里三层外三层护卫得水泄不通,冰冷的刀锋和闪着寒光的箭簇组成了一道道钢铁丛林,紧张的气氛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成冰。
就在这僵持不下、裴徽内心天人交战、权衡着帝王尊严与安全风险之际——
“陛下!陛下!微臣罗晓宁救驾来迟!死罪!死罪啊!”
一个充满惶急、自责、带着剧烈喘息和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天工之城方向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官袍、身材微胖、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几道明显烟灰和汗渍的中年男子,正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跑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正是内阁宰相、兼任工部尚书、天工之城的总管,皇帝的心腹重臣——罗晓宁!
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满脸的惊魂未定和深深的愧疚,仿佛天塌下来都是他的过错。
看到罗晓宁出现,挡在辇前的魏建东和周围的侍卫们,下意识地都松了一口气。
罗晓宁的身份太特殊了,宰相身份,又是陛下的绝对心腹。
他的出现,似乎为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带来了一丝缓和,仿佛带来了某种“安全”的信号。
连御辇中的裴徽,阴沉紧绷的神经也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放他过来。”裴徽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急于了解情况的不耐烦。
集市深处的厮杀声似乎减弱了许多,或许局面真的已被控制?他需要确切的信息。
侍卫们迅速让开一条通路。罗晓宁踉踉跄跄地跑到御辇前三步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深深埋进碎石地里,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惶恐:“陛下!陛下!微臣监管不力,罪该万死!竟让逆贼潜藏于集市酒馆,惊扰圣驾!微臣……微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重重治罪!微臣……”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叩首请罪,一边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要更靠近御辇,以便更清晰地聆听皇帝的训斥,表达自己的悔恨。
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侍卫、官员,还是御辇中的裴徽和袁思艺,此刻都集中在这个突然出现、狼狈请罪的帝国重臣身上。
集市口的空气,似乎因他的到来而稍稍“正常”了一些。
就在他再次抬头,涕泪横流地望向御辇纱幔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写满惶恐、愧疚、如同受惊兔子般的脸庞,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捏、撕裂!
五官在极短的时间内扭曲、移位,组合成一个狰狞、诡异、充满了冰冷刺骨杀意的笑容!
眼神中所有的惊惶失措,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淬毒冰刃般的杀意彻底取代!
跪在地上的身体,不再是那个文弱的工程师,而是如同一具被压缩到极限、猛然释放的恐怖机括!“画皮”(假罗晓宁)脚下猛地一蹬!
坚硬的碎石地面竟发出“咔嚓”微响,被踏出两个清晰的浅坑!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模糊残影,带着一股决绝的、撕裂空气的阴风,直扑御辇中央!
目标明确——端坐于软榻之上的皇帝裴徽!
太快了!太近了!太突然了!
从“罗晓宁”抬头发难,到其身形暴起,整个过程不足一息!
绝大多数侍卫的思维还停留在他跪地请罪的可怜画面,神经根本来不及转换!身体更是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护驾——!!!”
距离御辇最近的大内侍卫统领李太白,是唯一一个在对方抬头瞬间,就凭借顶尖武者的本能和那只独眼的敏锐,捕捉到那笑容中一闪而逝、绝非罗晓宁所能拥有的冰冷杀机的人!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几乎要撕裂喉咙的厉啸!啸声中,蕴含着极度的惊骇与暴怒!
啸声未落,李太白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道有形无质的青烟!
飘逸灵动却又快如鬼魅!
他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不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