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手腕用最轻微的力量,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和孤注一掷的疯狂,轻轻一旋——
“咔哒!”
一声清脆得如同天籁般的机括弹开声,在这死寂如墓的囚室里骤然响起!
如同惊雷炸响在韩休琳的灵魂深处!
成了!门锁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力量瞬间充斥了他干涸的四肢百骸!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外一拉!
沉重的精铁牢门,发出一声艰涩刺耳的“嘎吱”声,被他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门外,狂风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化作怒涛般扑面而来!
沙砾狠狠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眼睛都难以睁开。
空荡荡的、被昏暗气死风灯勉强照亮的回廊,只有风狂风在疯狂肆虐,卷起地上的浮尘。
然而,就在他视野模糊、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冲击的瞬间,就在回廊尽头的阴影即将被更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他瞥见了一个背影!
一个同样穿着卢府最低等哑仆那种灰扑扑、宽大破旧短袄的佝偻背影!
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沉甸甸的食盒,如同一个融入暗夜的鬼魅,脚步没有丝毫声响,在狂风卷起的帷幕掩护下,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闪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韩休琳像一头受惊的野兽,闪电般缩回囚室,用尽全身力气,以背脊死死抵住刚刚打开的门板,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如同刀子般切割着他的气管和肺叶,带来灼热的痛楚,却奇异地平息着他狂乱的心跳。
狂风被隔绝在外,囚室内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颤抖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缓缓展开手中那块折叠整齐的素白布帛。
借着铁窗缝隙透入的星月之光,他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贪婪而急切地辨认着布帛上的字迹。
只有一行字。
字体瘦削凌厉,转折处如同刀劈斧凿,力透布背,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冰冷刺骨的铁血杀伐之气,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硝烟与血腥味:
“欲雪恨乎?欲生啖卢氏血肉乎?静待。明夜三更,吾自来。”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废话!
只有这直指灵魂最深处的、如同地狱之火般灼热的拷问,和一个冰冷得如同寒铁铸就的承诺!
“嗬…嗬嗬……嗬嗬嗬……”韩休琳的喉咙里,突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夜枭在荒坟间啼哭般的低沉笑声。
那笑声扭曲、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绝境逢生的、近乎癫狂的喜悦!
熄灭已久的复仇烈焰,被这行字彻底点燃!
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种,轰然炸开!
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怨恨和这一丝渺茫却炽热的希望,在他那双赤红的眼中熊熊燃烧,跳跃着疯狂的光芒,仿佛要将这冰冷的囚室、连同整个世界都一同点燃!
他猛地将那块一直紧攥在手心、写着狰狞“卢”字的血布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啃噬仇敌的骨肉般狠狠咀嚼!腥咸苦涩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开来,带着布料的粗粝感摩擦着牙龈和上颚,带来一阵阵刺痛,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满足!
这味道,这痛楚,这血腥气,让他那被仇恨彻底吞噬的灵魂,发出满足的、野兽般的颤栗!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了卢珪那滚烫的鲜血!
……
……
翌夜,三更。狂风更甚。
天地间一片混沌。
狂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咆哮,仿佛要将整座幽州城彻底埋葬、撕碎。
囚室外,更夫那象征时间的梆子声,早已被狂风的怒吼彻底吞噬,听不到丝毫。
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声、沙尘撞击墙壁的沙沙声,以及囚室铁窗那永不停歇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时间在这片绝望囚笼里,仿佛凝固了。
韩休琳如同一尊石雕,蜷缩在囚室最深的、铁门无法直接看到的阴影角落里。
他不再颤抖,所有的肌肉都紧绷着,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那双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死死盯着牢门的方向,耳朵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被仇恨和期待煎熬着。
掌心紧握着那把冰冷的柳叶钥匙和那块素白布帛,汗水早已浸透布帛,又被他的体温烘干。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狂风完全覆盖的门锁弹开声,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柴,瞬间点亮了韩休琳所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