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经看到千军万马手持此等钢刀,如墙而进,所向披靡的景象!
“大元帅所言极是!”郭千里激动得满面通红,一步抢出,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有此等神兵利器,我大唐铁骑陌刀,将如虎添翼!突厥狼骑?吐蕃坚城?契丹劲卒?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天下何人能挡我大唐兵锋?!”
他挥舞着手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望和军功渴望。
颜真卿、王维等文臣目睹此景,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们虽不通武事,但百炼宝刀被四击而碎的景象,以及王忠嗣这等名将的狂喜宣言,让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支即将装备神兵的军队意味着什么——那是开疆拓土、四夷宾服、国祚永昌的基石!
至于蜀地和江南伪朝,众人压根没有放在眼中。
众人齐齐躬身,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激动和自豪,汇成一股震撼殿宇的声浪:“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国之重器,实乃社稷之幸,苍生之福!天佑大唐!”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在宏伟的宣政殿内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裴徽看着殿下群臣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模样,听着那发自肺腑的、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山呼,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而笃定的笑容。
这结果,早在他力排众议、倾注海量资源支持天工之城时,就已在他预料之中。他微微抬手,动作从容而威严。
喧哗声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殿内再次恢复肃静,但空气中激荡的热血与震撼却久久不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等待着帝国主宰对这件国之重器的定夺。
“此乃天工之城大匠及工部上下,历时一载,呕心沥血,百折不挠之功。”
裴徽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定海神针,抚平了激荡的情绪,也定下了庄严的基调。“钢铁已成,其利在农,可丰仓廪,固国本;其锋在兵,可铸利器,扬国威。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而锐利,“此物干系重大,国之命脉,神器之基,不可不慎,不可轻忽!”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如同实质般掠过罗晓宁写满期待的脸,扫过元载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眼眸,也扫过颜真卿、王维等人肃然的面容。
“罗卿。”裴徽点名。
“臣在!”罗晓宁精神一振,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上前一步,深深躬身。
“工部须即刻着手,会同天工之城大匠,于十日之内,拟定《钢铁及钢铁制品生产及管理条例》初稿,详定生产流程、匠籍管理、原料采买、品质检验、仓储运输、销售专营、保密防谍等诸项事宜。”
裴徽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条例,乃我朝钢铁产业之基石,亦是未来一切运作之圭臬。务必周全、严谨、明晰,既要利于推广,更要严防泄密与流弊!初稿成后,速呈内阁及朕御览!”
“臣,遵旨!必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望!”罗晓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回答得斩钉截铁。
陛下果然将此核心重任交给了工部!
这意味着技术主导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从心头落下。
然而,就在罗晓宁心头稍定之际,元载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声音圆润而富有感染力,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算计光芒:
“陛下圣明!钢铁之利,关乎国计民生,更系军国重器之根本,其生产、经营、调度、财计,实乃朝廷命脉所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臣细思之,如此要害之事,若仍依附于工部之下,恐权责混淆,事倍功半。”
“臣斗胆建言,当特设一‘钢铁专营总司’,独立于七部之外,直属中书门下(或陛下),统筹全国钢铁之生产规划、原料调配、专营定价、财税统管、军需分配等一切核心要务!”
“如此,方能权责明晰,令出一门,杜绝各部推诿扯皮,更可确保钢铁之巨利,涓滴归仓,尽入国库,以充国用!此司衙首任主官,责任重于泰山,非德才兼备、深孚众望且精于财计者不能胜任。”
“臣元载,深受皇恩,夙夜忧勤,愿为陛下分此忧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言辞恳切,姿态谦卑,却句句直指核心——设立独立高位机构,掌控钢铁命脉,尤其是那诱人的“巨利”和“财计”大权。
他强调“尽归国库”,暗示此机构将带来庞大财源,而“分忧”二字,更是将自己摆在了当仁不让的位置上。
罗晓宁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老狐狸,手伸得真长!”他几乎在元载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跨步出列,声音洪亮,带着特有的务实和据理力争:
“陛下!元相所言设立专营司衙确有必要,然‘独立于七部之外,直属中枢’,臣以为大为不妥!”
他毫不畏惧地迎向元载投来的、带着一丝冷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