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防上。
恐惧,那冰冷的、粘稠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无声无息地涌上来,淹没了口鼻,令人窒息。
投降是死路?那…生路在哪里?祠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杜衡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不安的跳动声。
绝望如同实质的黑暗,吞噬着每一个角落。
一片死寂中,主位上的杜维钧,极其艰难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那吸气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祠堂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嘶哑。
他浑浊的老眼,像生锈的机括,极其缓慢地扫过堂下每一张脸——耆老们的绝望,实权人物的惶恐,最后,定格在杜衡那张因激动、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他放在扶手上的枯手,不再颤抖了。
相反,那干瘦的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扣进坚硬的木料里,手背上暴起一条条青黑色的、蚯蚓般的筋络。
“事到如今…”杜维钧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缓慢,沙哑,却像两块沉重的磨盘在碾压,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沉凝,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心肺里挤压出来的,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唯有…自保!李璘靠不住,他自身难保!长安朝廷…也绝不会真心容下我们这些‘附逆’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只会把我们连根拔起,挫骨扬灰!但是——”
他猛地提高了声调,那浑浊的老眼中,如同垂死的火堆被投入了滚油,骤然爆射出惊人而锐利的光芒!
一股沉寂多年、几乎被人遗忘的家主威势,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嚯”地站起身,那身深紫锦袍无风自动,银白的须发也根根戟张!
枯瘦却蕴藏着最后力量的手臂高高扬起,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猛地一掌拍在面前坚硬如铁的紫檀木桌案上!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祠堂内炸开!如同惊雷!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震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列祖列宗的牌位在阴影中剧烈晃动,仿佛先祖之灵也被这绝望的咆哮惊醒!
“传我家主令!即刻生效!”杜维钧的声音如同洪钟炸响,带着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铁钉,狠狠钉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一、向所有依附我杜家的庄堡、村寨、佃户,发‘血征令’!凡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丁,无论婚否,有无田产,是独子还是家中顶梁柱,一律必须应征!”
“三日内不到者,视同叛逆!全家逐出杜家庇护之地,田产房屋,尽数收回!其家人,无论老幼妇孺,皆打入‘罪户’,永世为奴!有胆敢藏匿、反抗者,”
杜维钧眼中寒光爆射,一字一顿,“杀!无!赦!诛!三!族!”
冷酷的命令让所有人,包括杜衡,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二、告诉所有管事、庄头!告诉那些泥腿子!”杜维钧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煽动性,却又冰冷刺骨,“长安朝廷的苛政暴虐,远胜虎狼!他们的‘新政’,就是要夺走你们祖祖辈辈赖以活命的田亩!就是要让你们这些依附杜家才有活路的佃户、匠户,重新变成官府案板上的鱼肉,变成无根的浮萍!”
“杜家若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们立刻就会失去庇护!官府会来清算你们‘附逆’!乱兵会来抢掠你们的粮食、糟蹋你们的妻女!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想活命,想保住你们的妻儿老小,保住你们那几亩薄田茅屋,就拿起武器,跟着杜家!杜家,是你们唯一的活路!守住云梦泽,就是守住你们的命!”
这是赤裸裸的捆绑和恐吓,将无数无辜佃户的命运强行与杜家的覆灭绑在一起。
“三、开武库!开粮仓!所有库存兵器铠甲,无论新旧、残缺,全部发放!粮仓打开,按人头支粮!”
“告诉粮仓管事,陈粮优先!”
杜维钧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精光。
“征召所有铁匠、皮匠、木匠,日夜赶工,两班轮替!打造枪头、箭矢、修补甲胄!”
“告诉他们,杜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是他们报效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十日之内,不!七日之内!我要看到一支三万人的队伍!记住,是能拿起武器站到堡墙上的三万人!少一个,提头来见!”
杜维钧这最后的三道命令,如同三块烧红的巨石,狠狠砸入杜家这潭绝望的死水,瞬间掀起了滔天血浪!
杜家,这个在云梦泽盘踞了六个多世纪的庞然大物,在面临灭顶之灾的最后一刻,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温情脉脉、诗书传家的虚伪面纱,露出了其最原始、最狰狞的獠牙和爪牙——为了生存,不惜榨干领地内最后一滴血!
它那庞大的、深入云梦泽一州七县每一个毛孔的势力机器,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轰然启动!
……
……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