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刻都有人中箭,惨叫着从高空坠落,砸在涧底的乱石堆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或被滚石砸中,化作崖壁上飞溅的一抹刺目猩红。
崖壁早已被层层叠叠的鲜血染成了暗褐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只要能拔掉那该死的弩阵,头顶的死亡之雨停止,压力就能减轻大半,或许…或许就能翻盘!
然而,李国臣的目标从未改变!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溅满血污和脑浆的面甲缝隙,死死锁定着那面在混乱人潮中依旧顽强矗立的“韩”字帅旗,锁定着旗下那个玄色大氅、如同困兽般焦躁的身影!
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仿佛都在呻吟,但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炽热的意志在灵魂深处熊熊燃烧,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损耗。
“弟兄们!目标——韩贼帅旗!随我——凿穿!”李国臣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撼动山岳的决绝!
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那匹神骏的青海骢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燃烧的意志,发出一声震裂云霄的长嘶,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潜能,四蹄猛蹬,硬生生撞飞两名挡路的敌兵,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他手中的破甲锥枪如同毒龙挣脱束缚,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化作一道死亡的寒光,直刺而出!
目标是一名试图组织防线、身着华丽山文甲的幽州牙将。那牙将正声嘶力竭地呼喝,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阵脚。
“嗤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再次成为死亡的序曲!
牙将引以为傲的山文重甲在灌钢破甲锥面前,如同精美的瓷器般脆弱不堪!锥枪轻易贯穿了护心镜,透背而出!
枪尖的血槽瞬间放空,牙将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灰。
李国臣手腕猛地一抖,借着战马狂猛的冲势,竟将那沉重的尸体连同破碎的甲胄高高挑起,如同挥舞一面宣告胜利的恐怖人旗,狠狠甩向侧面涌来的敌兵!
“砰!”沉闷的撞击声中,尸体砸落,再次引起小范围的混乱和惊惶。
“凿穿!凿穿!”剩余的龙武铁骑,目睹主将如此神威,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却更加凶悍的狼群,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对牺牲袍泽的悲痛,都凝聚在李国臣枪尖所指——韩休琳帅旗所在的方向!
整支残存的铁骑,瞬间收束阵型,化作一根烧红到极致、凝聚了所有毁灭力量的钢钉,朝着最坚硬、最核心的那一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钉去!
灌钢锥枪那令人绝望的穿透力,在亲兵营仓促结成的最后一道密集盾墙上,得到了最残酷的验证!
面对这堵用生命和钢铁构筑的绝望之墙,铁骑们平端长枪,借助战马最后残存的、燃烧生命换来的冲力,如同决堤的熔岩,狠狠撞了上去!
“轰!咔嚓!噗嗤——!”
撞击的巨响如同山崩!灌钢锥枪的尖锐枪头在巨大的动能下,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恐怖威力!
它们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凝固的油脂,轻易撕裂了蒙着坚韧牛皮的硬木盾!枪身带着无匹的力量,洞穿盾牌后持盾士兵的身体,余势不减,甚至能带着血肉和碎骨,继续刺穿后面第二、第三人的胸膛!
坚固的盾墙瞬间被撕开数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缺口!战马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入缺口,碗口大的马蹄疯狂践踏着脚下倒伏的躯体,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骑士们手中的横刀左右劈砍,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缺口两侧涌上来的亲兵!
亲兵营用生命和忠诚构筑的严密圆阵,被硬生生、极其暴力地撕开了!如同精美的绸缎被蛮力扯碎!
韩休琳脸上那扭曲的兴奋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冰冷的、沉入深渊的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核心、最坚固、寄托着最后希望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那诡异的锥枪和对方玉石俱焚般的冲锋面前,如同朽木般被摧枯拉朽地破开!
那道猩红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银亮的灌钢鱼鳞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狰狞凹痕和深深嵌入的箭矢,甲片缝隙里塞满了碎肉和凝固的黑血。
但那双眼睛,透过沾满血污的面甲缝隙,依旧燃烧着冰冷刺骨、死死锁定猎物的火焰,直直地向他冲来!
距离,已不足五十步!
他甚至能看清李国臣面甲下那如同寒潭深渊般的冰冷眼神,以及那杆滴血的锥枪枪尖上,一点刺目的寒星!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杀了他!”韩休琳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如同鬼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