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外面火势稍弱,烧无可烧;或者等到朱雀军入城搜索、制造新的混乱之时,那就是我们脱身的时机!”他猛地抬手指向密室深处一个被几个空木箱和破麻袋半掩着的、更小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那里比入口更加幽深黑暗,仿佛巨兽的咽喉。
“这条密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秘的自傲,“通往后山一处废弃多年的炭窑,入口极其隐蔽,被藤蔓和落石掩盖,知道具体位置的人,算上我,不超过三个!出去后,我们立刻换上民夫衣服,把脸弄脏,混入逃难的百姓人流,钻进山林!绕开官道,走小路,回成都府!”
他的计划清晰、冷酷,透着职业军人的果断和对生路的执着算计。
成都府,是他权力网络的中心,也是他唯一能翻盘的希望所在。
晋岳闻言,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密道?!还有密道?!杨将军!您真是…真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国之柱石!下官…下官佩服!佩服之至啊!”
他挣扎着就想往那个小洞口爬去,仿佛那幽暗的甬道就是通往天堂的阶梯,什么疼痛、体面都顾不上了。
“站住!找死吗?!”杨子钊厉声喝止,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实质般的杀气。
他一步跨前,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昏黄灯光下如同择人而噬的魔神,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晋岳。
“现在出去?外面是什么?是能把石头都烧化的火海!是吸一口就烂肺的毒烟!还有朱雀军!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城头每一寸地方!你想变成烤猪?还是想被他们的强弩射成刺猬?!”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晋岳惊恐的脸上、王新民坚毅但难掩疲惫的脸上、李四紧张不安的脸上缓缓扫过,带着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警告和浓烈的杀意:“都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起,我们四个的命,就绑在这一根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敢乱动,暴露了这里!谁敢不听号令!或者…”
他刻意加重语气,目光死死钉在晋岳那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上,“…谁敢存了异心,想独自溜走,或者出去后为了保命、为了前程,走漏了半点风声!休怪我杨子钊刀下无情!‘断岳’饮血,从不问身份!”
他的手,“唰”地一声,精准而有力地按在了腰间那柄造型古朴、杀气森然的佩刀“断岳”的鲨鱼皮刀柄上,刀鞘与冰冷的甲叶摩擦发出刺耳的“噌啷”声,在死寂的密室中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密室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的寂静。
只有四人粗重压抑、节奏不一的喘息声、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透过厚重石板隐隐传来的、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沉闷燃烧轰鸣和远处建筑坍塌的、令人心悸的巨响。
希望与绝望,猜忌与恐惧,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在这狭小密闭的石穴里无声地交织、缠绕、疯狂滋长发酵。
杨子钊背靠冰冷刺骨的石壁,闭上双眼,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强迫自己养精蓄锐,但那双耳朵却像最灵敏的猎犬,捕捉着石板外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分析着火势的烈度变化和可能的人声。
晋岳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眼神却闪烁不定,时而充满渴望地望向那幽深的密道口,时而又充满畏惧地偷瞄闭目养神的杨子钊和他腰间那柄象征着死亡的名刀,心中翻腾着各种念头:是紧紧依附这位凶悍冷酷的将军?
还是…找机会利用他,甚至…?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芽般悄然滋生。
王新民和李四则紧握腰刀刀柄,背靠冰冷的石壁,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警惕的目光在唯一的石板入口、幽暗的密道口以及自己的“同伴”——尤其是那位狼狈不堪的监军大人——身上来回逡巡。
忠诚、职责与对主将刚才推伤兵下城那一幕带来的惊骇,在他们心中激烈冲撞。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在鼓膜上,时间在这里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就在那块沉重的石板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的同时。
在距离密室入口石板不过七八步远的地方,一堆被浓烟熏得黢黑、尚有余温、散发着刺鼻焦糊味和淡淡血腥气的瓦砾废墟之后,两双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深渊中的毒蛇,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石板落下的位置!
他们的呼吸压得极低,几乎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
其中一人,身体紧贴着一根尚未完全倒塌、被烈焰舔舐得半焦的巨大梁柱的阴影里,几乎与那片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
正是那瘦小精悍、行动如鬼魅的绣衣使者——影七!
他脸上覆盖着浸湿的破布,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像两颗镶嵌在阴影里的、淬了寒冰的黑曜石。
他屏住呼吸,身体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连胸膛的起伏都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