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幻想——也许是加派更重的劳役去抢修破损的城墙?
也许是紧急转移去更安全的后方?
也许是看在大战将临的份上,分发一点额外的、能填饱肚子的口粮?
然而,这卑微的幻想在下一秒就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被残酷的现实践踏进血泥之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开皮肉与骨头的闷响,在东门马厩附近的人群边缘突兀响起!
紧接着是短促而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啊——!我的…头…” 声音戛然而止!
寒光毫无征兆地闪过!
一个脸上带着麻木残忍表情、眼神空洞的士兵,手起刀落,旁边一个背着沉重石料、步履蹒跚、白发苍苍的瘦弱老汉的头颅瞬间被斩飞!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在昏暗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溅了旁边几个民夫满头满脸!
那无头的尸体甚至还保持着前行的姿势,踉跄了两步,才带着沉重的石料轰然倒地,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
杀戮,并非始于一处!而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又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关城的各个角落——东门的马厩旁、西门的粮仓附近、南门城墙下拥挤肮脏的窝棚区、靠近内城居住区的狭窄巷道——几乎在同一瞬间,猛烈爆发!命令被冷酷地执行!
“杀!一个不留!这是大将军和晋监军的死命令!” “动手!快!别磨蹭!”
军官们冷酷无情的嘶吼成了催命的丧钟。早已得到命令、被恐惧(违令者死)和嗜血欲望(屠杀带来的扭曲快感)驱使的士兵们,分成了几种状态。
有的眼神空洞麻木,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挥动屠刀,砍向熟悉的、曾一起劳作的同胞;
有的面露不忍和挣扎,但在上司凶狠的目光和严酷的军法威慑下,只能咬着牙,闭着眼,将刀砍向妇孺;
更有甚者,脸上则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快意,狞笑着将锋利的刀锋砍向身边手无寸铁、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妇孺老幼!
仿佛在发泄连日来被朱雀军压着打的憋屈和恐惧。
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求饶声、钝器砸碎骨头的闷响、利刃割破喉咙的“嘶嘶”漏气声、孩童尖利到刺破耳膜的哭嚎、妇女绝望到失声的哀泣……瞬间交织混杂,升腾翻滚,形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曲!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粪便失禁的恶臭、被点燃的草料窝棚升腾起的刺鼻焦糊味、以及人体被烧焦的诡异肉香,猛烈地灌入每个人的鼻腔,直冲脑髓,令人窒息作呕。
原本被踩踏得还算硬实的地面,顷刻间被肆意横流、汇聚成溪的鲜血浸透、泡软,在低洼处积起一汪汪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泊,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和一张张因恐惧、痛苦、疯狂而扭曲变形的面孔。
“为什么?!军爷…我们只是…干活啊…没偷懒啊…” 一个壮年汉子捂着被长矛捅穿的腹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张几天前还一起搬运滚木、互相递过水囊的、熟悉士兵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绝望,缓缓跪倒,生命随着鲜血迅速流逝。
“饶命啊!军爷饶命!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等着我回去啊…”凄厉的哀求声戛然而止,被一柄横斩而过的腰刀硬生生斩断,头颅滚落尘埃,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娘——!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哭喊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下一秒,小小的身躯就被乱刀淹没,稚嫩的哭喊声瞬间湮灭。
一个怀孕的妇人紧紧护住隆起的腹部,被士兵粗暴地拖开,刀光闪过…
混乱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猛烈炸开,迅速失控!
极致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又在下一秒化为求生的疯狂本能。
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本能地尖叫、推搡、奔逃!
然而,狭窄的街巷如同迷宫,冰冷的城墙高耸入云,隔绝了所有希望,四面八方都是明晃晃的刀枪和狰狞的面孔,构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绝望囚笼。
人们互相践踏,在死神的镰刀下徒劳地冲撞,每一步都可能踩到倒地的尸体或滑腻冰冷的血污,每一步都可能撞上迎面劈来的刀锋。
绝望的哭喊和疯狂的嘶吼汇成一片,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激荡、回响,形成更加恐怖的声浪。
在靠近西门附近一个堆满潮湿草料、破损拒马和云梯残骸的阴暗角落,十几个被一队如狼似虎、盔甲上已溅满新鲜血点的士兵逼到了死角的民夫。
他们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墙,退无可退。绝望的气息浓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刺鼻的血腥味和草料腐烂的霉味混杂在一起。
为首的一个小军官,脸上溅满温热的血点,狞笑着举起手中还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