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群,你的忠心勇武,肝胆相照,我深知。若论平原列阵,野战争锋,你部骁勇善战,铁骑纵横,不逊于天下任何劲旅。”
他话锋一转,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扫过沙盘上那险恶的地形,“但小虎麾下,是军团里千挑万选、最擅长山地攀爬、蚁附攻坚的锐卒!他们常年演练山地战法,甲胄更精良,半数配备了能连发五矢、压制力极强的‘神机弩’!”
“在这种仰攻绝地,重甲能多挡几支箭,快弩能压制守军冒头!这些优势,你部的轻甲骑兵和长矛手难以替代。”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判断,“他们尚且打得如此艰难,伤亡如此惨重,换你上去,结果……恐怕不会更好,只是徒增伤亡,平白折损我另一支宝贵的劲旅罢了。”
他拍了拍刘志群的肩膀,力道沉重,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
刘志群默然。
张巡所言,字字属实,如同冰冷的刀锋划开了他心头的热血。
上午那场惨烈的攻坚战,他就在中军高处全程目睹。
守军的顽强、精准的指挥和那令人绝望的地利优势,远超战前任何推演。
朱雀军团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上,又在滚石箭雨下如同麦秆般倒下……那景象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大将军,王玉坤将军那边……若能彻底断了剑门关粮道,甚至……烧了姜维城运来的粮草辎重……是否能……困死杨子钊?迫其军心涣散,不战自溃?”
这是他心中最后一点“巧取”的希望。
张巡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极其苦涩、充满自嘲意味的弧度,那弧度里饱含着对战场残酷现实的深刻认知和对蜀道天险的无奈。
他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剑门关后方那更为复杂、沟壑纵横、植被茂密的地形上:
“志群啊,你来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勘破迷雾的清醒,“关内,有数条山泉溪流穿行,饮水无忧。粮食储备虽可能不多,但这莽莽大山之中,飞禽走兽,獐鹿野兔,随处可见;野果蕨根,漫山遍野;甚至树皮草根,紧急时都能果腹!”
“杨子钊此人御下极严!若真被逼急了,勒紧裤腰带,命令士兵就地搜猎采集,靠山吃山,支撑一两个月……绝非难事!困死?”
张巡重重地、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无力感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帅帐中显得格外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帝国的期望,“这杨子钊麾下的兵,论单兵战力,比利州城那些守军强不了太多,可这剑门天险……唉!”
他手指重重敲在舆图那狭窄的关隘标志上,发出沉闷一响,“古人诚不我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利之威,竟至于斯!非人力可强逆也!”
帅帐再次陷入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
帐外,伤兵营的哀嚎时断时续,如同地狱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挽歌。
后勤兵搬运尸体的沉重脚步声,伴随着木轮碾过石子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声声,如同沉闷的丧钟,敲在帐内每个人的心上,残酷地提醒着他们刚才那场“胜利”的惨痛代价。
几缕惨白的阳光透过帐帘缝隙射入,照亮了空气中疯狂飞舞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张巡紧锁如川的眉头和眼中那如万载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坚定光芒。
剑门关,这块硬骨头,必须啃下!
这关乎国运,关乎陛下的信任,关乎无数牺牲将士的意义!但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去啃?
如何不让朱雀军团最锋利的爪牙彻底崩断在这雄关之下?
这个巨大的、血淋淋的难题,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休整的命令已下达,喧嚣的战场暂时沉寂下来,只有乌鸦的聒噪、伤兵的呻吟和工兵加固阵地的敲打声在山谷间回荡,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然而,无形的硝烟和更加激烈的智谋交锋,才刚刚开始酝酿。张小虎营中的灯火,注定彻夜长明。
军官和老兵们围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沙盘或粗糙绘制的地形草图旁,争吵、推演、试验,每一个想法、每一个细节的讨论,都可能意味着数十上百条生命的存续或消逝。
营地里弥漫着悲伤、疲惫,但也涌动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求生的智慧。
而此刻,在第二道关墙那高耸、冰冷、布满箭孔和血迹的墙垛之后,守将罗少飞,按着冰冷粗糙、带着昨日血迹的墙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身形精悍,眼神如鹰,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更添几分凶悍。他望着下方朱雀军团森严的营垒,看着那些如同工蚁般忙碌、在休整中积蓄力量、打磨兵刃的敌人,嘴角噙着一丝冰冷、决绝、如同受伤孤狼般背水一战的狞笑。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