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性地撩拨了一下清澈的溪水。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唤醒感官的清醒。她轻轻吁了口气,开始将木盆里的衣物一件件取出,在水中抖开,用力揉搓掉最后一点可能残留的皂角液,然后拧干,再摊开铺晒在岸边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平滑大青石上。动作熟练而安静,仿佛在进行一种无声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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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很静。只有溪水冲刷鹅卵石的潺潺声,微风拂过岸边稀疏芦苇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城墙豁口处隐约传来的工匠修补的叮当声。这份静谧,让她沉重的心绪也略微沉淀。
就在她抖开最后一件洗净的单衫,准备铺在青石上时——
“……呜……哇…呜哇………”
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如同初生小猫般虚弱无力的啼哭声,顺着微凉的秋风,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耀华兴的动作猛地顿住。她侧耳细听。那声音太微弱了,几乎被溪水声完全掩盖。是错觉吗?她以为自己连日劳累出现了幻听。她摇摇头,继续铺展手中的单衫。
“呜…哇……哇…………”
那哭声又响起了!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无助的、委屈的颤音,似乎就在不远的下游方向。
耀华兴的心蓦地一紧。她站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沿着河岸小心翼翼地向下游走了几步。视线在裸露的河滩、稀疏的芦苇丛和杂乱的水草间逡巡。终于,在距离她刚才浣衣处大约十几步远的一处水流回旋形成的浅水洼旁,她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小小的、被随意丢弃在冰冷鹅卵石上的襁褓。
襁褓用的是洗得发白、质地粗糙的靛蓝色土布,裹得有些松散,一角已经被岸边湿冷的泥水浸透了。透过襁褓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脸蛋。稀疏的胎发紧贴在额头上,小脸因为哭泣憋得通红,眼睛紧闭着,沾着泪珠的长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却执着、充满了委屈和求生本能的啼哭。一只瘦弱得像小鸡爪子般的小手,从襁褓松散的缝隙里伸出来,无意识地、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抓挠着。
耀华兴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冰冷潮湿的脸颊。那细嫩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和真实的啼哭声,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疑虑和麻木!
“天哪……”一声低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怜惜和震惊的叹息,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解开了自己裹在腰间、用来遮挡水渍的一块相对干净柔软的细棉布围裙(质地远好于那粗糙的靛蓝土布),迅速而轻柔地将这个冰冷颤抖的小身体从湿冷的襁褓中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围裙重新包裹好,紧紧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个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小生命。
温热的怀抱似乎给了婴儿一丝慰藉。那微弱无助的啼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委屈的抽噎。婴儿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黑葡萄般湿润迷茫的瞳孔,似乎想辨认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来源。
耀华兴低头看着怀中小小的、脆弱无比的生灵,眼中早已沉淀的麻木和疲惫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母性的巨大柔情和揪心的怜爱。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强烈的涟漪。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那些冰冷的名单,忘记了南桂城的伤痛。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怀中这个需要温暖和庇护的小小婴儿身上。
她抱着婴儿,在溪边的青石上坐了下来,轻轻摇晃着,用指尖极其温柔地拂去婴儿脸蛋上的泪痕和污渍。婴儿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和安全,抽噎声渐渐平息,小小的身体在温暖的包裹中放松下来,眼皮又开始沉重,似乎要陷入沉睡。耀华兴看着婴儿乖巧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漾开一抹劫后余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她甚至忍不住伸出食指,极其小心地、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婴儿紧握的小拳头。那柔软娇嫩的触感,带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悄然流淌进她冰冷疲惫的心底深处。
玉带河的流水依旧潺潺,清风拂过芦苇丛。吏部侍郎的长女耀华兴,在南桂城废墟旁的溪边,抱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漂来的弃婴,静静地坐着,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隔绝了所有纷扰的静谧与温柔里。她不知道自己臂弯里的重量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背负着怎样一个荒谬而残酷的起点。她只是本能地,想守护住这一点微弱的温暖和生机。婴儿在她怀中找到了港湾,而她,似乎也在婴儿均匀轻柔的呼吸声中,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可以忘却沉重过往的锚点。远处城墙豁口处修补的叮当声,此刻仿佛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未完待续,请等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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