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春紧紧抱着林香,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妹妹冰冷的小手。她能感觉到林香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黑暗中,她摸索着用指腹拭去妹妹眼角无声滑落的冰冷泪水。她能清晰地听到田训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在不远处响起,以及运费业偶尔忍不住发出的、带着绝望和痛苦的沉重鼻息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赵柳的啜泣渐渐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充满了无尽的悲凉。耀华兴则彻底陷入了沉默,如同消失了一般,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耗尽了生命力的呻吟,证明她还活着。
这一夜,是纯粹感官酷刑的集合。黑暗剥夺了视觉,寒冷侵蚀着触觉,寂静放大了听觉,饥饿和干渴折磨着味觉和内脏,地底深处那混杂着土腥、霉腐和微弱硫磺味的气息刺激着嗅觉。五感在极限的困境中被扭曲、放大,成为了痛苦本身。时间不再是流淌的河流,而是一块凝固的、冰冷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公元7年6月19日,白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冰凉、带着灰尘气息的空气流动拂过寒春的脸颊。她猛地睁大眼睛,尽管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那微弱的气流带来了希望的气息——通往更高处的缝隙可能就在附近!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探查,但僵硬冰冷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一丝纤细得如同蛛丝般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了洞顶不知多高、多远处的一道细微岩隙,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它落在不远处一处光滑的岩壁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光斑。
“光!有光!” 赵柳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尖叫起来,打破了死寂。所有人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抬头,贪婪地追寻着那束微弱的光明!
那光斑极其微弱,淡黄色,在绝对的黑暗中却显得如此神圣。它微微颤动着,随着时间流逝缓慢地移动、变形,如同一个虚幻的、随时会破碎的梦境。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光源,却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部分绝望的阴霾,点燃了求生的本能!它证明了外面世界的存在,证明了白昼的降临!耀华兴失神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死死盯着那光斑,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林香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力量大得让寒春生疼。运费业也停止了烦躁的踱步,仰着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混杂着希冀和更深的疲惫。
光明带来了短暂的鼓舞,但现实很快重新占据了上风。那束光除了证明时间流逝和给予一丝心理慰藉外,对实际的处境改善微乎其微。洞口依旧深不可测,迷宫的复杂程度有增无减。白天并未驱散洞内的阴冷,寒意依旧刺骨。
借着这宝贵的光线(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视物,但总比纯粹的黑暗好),他们重新审视了这个临时栖身的石穴。穴壁湿滑,凝结着冰冷的水珠。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和湿冷的泥泞。没有食物,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那点微弱的光线,更残酷地映照出每个人的狼狈不堪:深陷的眼窝如同骷髅,脸颊瘦削凹陷,嘴唇干裂出血,皮肤上覆盖着厚厚的灰黑色污垢和尘土,头发纠结如枯草,衣衫褴褛如破絮。曾经代表身份的差异,公子田训的玉佩,三公子运费业衣料的华美,葡萄氏姐妹的清秀,赵柳的质朴,耀华兴的温婉,此刻都已被艰苦卓绝的求生打磨殆尽,只剩下六张写满疲惫、饥饿、干渴和绝望的脸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影。
公子田训倚靠着岩壁,闭目养神,胸膛微弱地起伏,似乎在竭力恢复一点体力。他一直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是深深的掐痕。
三公子运费业烦躁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发泄着无处安放的绝望:“光!有光顶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当水喝!还是出不去!这该死的白天,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 他嘶吼着,声音在洞穴里回荡,带着歇斯底里。长时间的煎熬和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正一步步摧毁他的理智。他猛地看向寒春,眼神充满了迁怒和不理智的攻击性:“都是你们!要不是跟着你们瞎转悠,我们能掉进这鬼地方?现在好了,一起等死!” 这毫无道理的指责像一把尖刀。
“三公子慎言!” 公子田训猛地睁开眼,厉声喝道,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威严。他挣扎着挺直腰背,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运费业,“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徒耗心神!有争执的力气,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暂时压下了运费业的怒火和即将爆发的冲突。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