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明发的邸报,只含糊地提及有“水匪”胆大包天,意图袭击钦差座船,被随行护卫及闻讯赶来的官兵合力剿灭,钦差王翰安然无恙,匪首已被擒获,正严加审讯云云。
但私下里,各种更详尽、更接近真相的版本早已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根本不是普通水匪,是漕帮的‘疤面刘’!”
“乖乖,直接对钦差动手,这是要造反啊!”
“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不然区区一个漕帮香主,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这下捅马蜂窝了,陛下已经下旨,要彻查到底!”
流言蜚语中,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特定的人群中蔓延。
工部衙署内,那位赵员外郎直接告了病假,闭门不出,据说病得不轻,连探视的人都不见。
而他的顶头上司,赵侍郎,虽然依旧每日到衙,处理公务看似如常,但细心之人会发现,他眉宇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与人交谈时也常常走神,往日的精明干练似乎打了折扣。
几家与江南盐漕关联密切的商号,更是风声鹤唳。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门庭冷清了不少,一些平日里与官员们往来密切的商贾,也突然变得深居简出,仿佛生怕被什么沾上。
与之相对的,改革统筹衙门的气氛则振奋了许多。
衙门口的守卫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些。衙内,吏员们走路带风,办事效率仿佛都提升了一截。
叶明大人顶住了压力,江南初战告捷,让他们这些追随者与有荣焉,也对未来的改革多了几分信心。
叶明将孙主事叫到值房。
“孙主事,南下的人选,陛下已经准了。刑部和大理寺会各派一名郎中,你以统筹衙门协理的身份同去。”
叶明看着眼前这个愈发沉稳的年轻官员,吩咐道,“你的任务,一是协助王侍郎,将审计账目与此次行刺案并案处理,寻找其中的关联和证据;二是注意观察江南官场动向,尤其是那些与盐、漕、丝帛相关的官员;三是,确保所有审讯、取证过程,合乎法度,记录在案,不给任何人留下扭曲事实的把柄。”
孙主事深知肩上责任重大,肃然躬身:“下官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将差事办得稳妥周全。”
“好,去准备吧,三日后出发。”叶明点点头,对孙主事的能力,他还是放心的。
送走孙主事,韩猛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三少爷,江南密报。疤面刘被关在扬州驻军大牢,看守极严,我们的人暂时无法接触。”
“不过,内卫那边审讯其他被抓的匪徒,有几人熬不住,已经松口,承认是受了疤面刘的重金收买,目的就是制造混乱,趁乱杀害王侍郎。但他们只认到疤面刘这一层,再往上的,他们不知道,或者不敢说。”
“意料之中。”叶明并不意外,“疤面刘才是关键。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扬州大牢,注意所有试图接近或者打听消息的人。另外,那个李老板和沈盐商,有什么动静?”
“如惊弓之鸟。”韩猛语气带着一丝讥讽,“沈盐商已经好几日没出府门,其名下的盐铺生意都交给了管家打理。李老板倒是还在外面活动,但行踪更加诡秘,昨日去了城外的归元寺,看似上香,但在寺内后院一间禅房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不清楚见了谁。”
“归元寺……”叶明记下了这个地点,“继续盯紧。还有,京里这边,工部赵侍郎,以及可能与他有关联的人,也都不能放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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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孙主事一行人准备南下的当口,朝堂之上,再起波澜。
这一次发难的,不再是吏部张尚书那样的老成持重之辈,而是工部赵侍郎本人。他似乎从最初的慌乱中缓过劲来,或者说,是被逼到了必须反击的墙角。
在一次讨论漕运事务的常朝上,赵侍郎出列,手持一份奏章,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痛:
“陛下,臣有本奏!近日江南之事,骇人听闻,竟有狂徒胆敢袭击钦差,实乃十恶不赦!然,臣亦有所闻,王侍郎南下之后,雷厉风行,手段激烈,封账锁库,传讯不休,致使江南漕运各衙门几近停摆,漕工人心浮动,运河之上,商船亦多有观望滞塞。长此以往,臣恐漕运不畅,京师百万军民所需,将何以维系?此绝非危言耸听!”
他抬起头,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过叶明:“审计积弊,臣举双手赞成。然,凡事过犹不及!若因清查旧账,而动摇当下国之命脉,岂非本末倒置,因小失大?臣恳请陛下,明发上谕,申饬王翰,令其在清查之余,亦当以保障漕运畅通为第一要务!切不可为求功绩,而置国本于不顾!”
赵侍郎这番话,可谓诛心。直接将“可能影响漕运”这顶大帽子,扣在了王翰和叶明的头上。
潜台词就是:你们查案可以,但不能影响我们正常“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