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扼腕叹息,认为新政将就此夭折;有人暗中窃喜,觉得这眼中钉终于暂时拔除;更有人冷眼旁观,等待着接下来的风浪。
国公府门前,骤然冷清了不少。往日里川流不息的访客几乎绝迹,唯有真正与叶家休戚相关的几人,如韩猛、鲁衡,以及东宫的内侍,依旧保持着联系。
叶明对此浑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卸去了官袍,他反而更能专注于幕后运筹。
“三少爷,崔家那边似乎松了口气,但暗地里的动作更多了。”
韩猛低声道,“咱们在淮安的眼线回报,事故现场已经被漕运总督衙门的人严格控制,说是保护现场,实则恐怕是在清理痕迹。那几个涉事的工行头目和建材商,也都闭门不出,或者被‘保护’了起来。”
叶明坐在书房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冷静:“预料之中。信王爷和王主事他们到哪儿了?”
“按行程,最快明日午后能抵达淮安。”
“好。让我们的人,务必在信王爷抵达前,想办法接触到一两个当时在现场的、可靠的民夫或者低阶胥吏,弄清楚坍塌那段堤坝,所谓的‘加固’到底是怎么做的!用了什么材料?是谁负责施工?动作要快,要隐秘!”叶明吩咐道。
“是!”韩猛领命,又道,“还有,京城这边,那几个之前跳得最欢、弹劾审计司的御史,最近和他们有来往的几个商人,名下产业似乎都有些不太干净的往来,正在加紧收集证据。”
“嗯,继续盯着,证据要扎实。”
叶明点头,“另外,东西两市那边,吏员考绩法试行得如何?有没有因为我的事受到影响?”
“暂时没有。”
韩猛答道,“冯府尹倒是稳住了局面,新提拔上来的那几个吏员干得不错,商贩们也习惯了新规矩,反而觉得比以前更公平。”
这算是个好消息。叶明微微颔首,这说明基层的变革一旦扎根,就有其自身的生命力,并非完全依赖于他个人的权势。
韩猛退下后,鲁衡才小心翼翼地进来。他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淮安的事故也让他承受了巨大压力,毕竟工部派去的人是他的同僚。
“三少爷……”鲁衡声音干涩。
叶明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语气平和:“鲁主事,不必多言。我相信王主事,也相信你推荐的技术标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心神,做好你分内的事。工部那边,关于河工物料、工艺的标准制定,不能停。我们要用更严谨、更公开的标准,来对抗那些暗箱操作。”
鲁衡看着叶明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神,心中的慌乱稍稍平息,重重地点了点头:“下官明白!标准草案已经初步完成,正在征求几位老工匠的意见,完善后便可呈报。”
“很好。”叶明赞许道,“去做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送走鲁衡,叶明揉了揉眉心。停职在家,看似被动,却让他有了更多时间思考和布局。
他知道,淮安的事故调查将是关键,但京中的舆论战场同样不能丢失。
他沉吟片刻,铺开纸张,开始给郑大儒和顾炎先生分别写信。
给郑大儒的信中,他并未提及朝争,只是以请教学问为名,探讨“格物致知”与“蒙学启智”的关系,并附上了一本最新的《启智新篇》修订稿。
给顾炎先生的信则更直接一些,陈述了淮安事故的蹊跷之处,以及自己推行新政、设立审计的本心乃在于“经世致用,厘清积弊”,恳请先生能以超然的立场,关注此事,明辨是非。
这两封信,是他投向士林舆论的两颗棋子。
他不需要他们立刻表态支持,只需要在他们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让真相浮出水面时,能有人愿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就在叶明伏案疾书之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叶瑾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她小脸上带着担忧,将羹轻轻放在书案上。
“三哥,你……你没事吧?”叶瑾小声问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叶明放下笔,看着妹妹,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不过是在家休息几日罢了。你和玉茹姐姐的书稿弄得怎么样了?”
提到书稿,叶瑾的眼睛亮了一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还在整理……只是,外面有些人说得很难听,说我们……说我们的书是祸乱之源……”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
叶明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但面上依旧平静,他拍了拍妹妹的手:“瑾儿,记住,你们做的是开启民智、功在千秋的好事。那些污言秽语,不过是夏日蚊蝇,嗡嗡作响,却伤不了人分毫。你们越是做出成绩,这些声音就越会显得可笑。不要被它们影响,坚持下去。”
“嗯!”叶瑾看着哥哥坚定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送走妹妹,叶明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化为冷峻。对手的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两个编撰蒙学书的女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