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怀恐惧,怕丈夫狠心休掉自己,转头去娶高贵的年轻的官僚千金。
同时,她又冒出想与丈夫同归于尽的念头。
曾经,她带着无比丰厚的嫁妆嫁给霍飞,那时候她是岳县人人羡慕的首富之女,他只是一个捕快,但他长相俊朗,高大威猛,她真心喜欢他,只想嫁给他。
如今,他地位变高,她和娘家反而要仰望他。他纳妾,他生庶子庶女,还总是责怪她无理取闹,伤她的心……
此时此刻,耳朵在模糊中听见“休书”二字,郭湘凤满眼泪水,身体激动得瑟瑟发抖,同归于尽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霍飞反而冷静下来,啼笑皆非,与她对视,说:“我的意思是——给唐风年修书一封,让他把石师爷派来京城,周旋此事。”
“石子固毕竟是石师爷的儿子,多多少少会听石师爷的话。”
“要想保住我的官位,这是最好的办法。”
郭湘凤惊魂未定,大口喘气,心口起伏,说:“石师爷不是早就跟石子固断绝父子关系了吗?我爹亲口告诉我的!”
霍飞大步流星,去书房写信。郭湘凤连忙追过去,格外关心此事,毕竟这不仅关系到霍飞的官位,而且还关系到她能不能继续做官夫人……
霍飞一心二用,飞快地说:“过来帮我磨墨,绝大多数父子关系是无法切断的。”
“石子固是狼,石师爷可能是他脖子上唯一的锁链。”
“如果石师爷能控制石子固,欧阳三公子也能化险为夷。”
关系到机密,霍飞屏退仆人,书房里只剩下他和郭湘凤两个人。
郭湘凤紧张得手发抖,一边磨墨,一边问:“写这样一封信,真的有用吗?”
“唐风年会不会自私自利,独善其身,不理我们?”
她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走后门行贿更妥当。
霍捕快崇尚武术,平时很少写字,此时生怕字迹太潦草,导致唐风年看不清意思,所以写得有点慢,顺便回答:“你放心,如果我哪天面临绝境,在临死前有最信任的三个人,用来托孤,一个是岳父,一个是欧阳三公子,另一个就是唐风年。”
“他有君子之风,不是卑鄙小人。”
信写完之后,他用折扇使劲扇风,让纸上的墨汁快点变干。
郭湘凤心急如焚,在旁边帮忙扇风。
此时此刻,夫妻俩终于变成一条心,不再用唇枪舌剑去攻击对方。
霍飞不想失去官职,凡是当过官的人,习惯了高人一等的滋味,习惯了富贵和权势,一旦失去这种滋味,就如同从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滚下来,滚到别人的脚底下,哪里会甘心?
郭湘凤也习惯了做官夫人,同样不甘心失去这种地位。
她被霍飞说服,暗忖:但愿唐风年和石师爷在这个节骨眼上有用。欧阳家自身难保,夫君就是被他们连累的。
此时,她因为被连累而恼羞成怒,却忘了当初欧阳凯是怎么帮霍飞升官的。
为了保险起见,霍飞把信写一式两份,一份托欧阳家的信鸽带去大同府,另一份则是派信任的仆人去送,还叮嘱那人一定要快马加鞭。
他把大部分希望寄托在石师爷身上。
— —
唐风年收到欧阳凯的信,正与石师爷商量时,又收到霍飞的求助信。
石师爷唉声叹气,神情苦恼,盯着信,说:“京城乱套了!”
“古往今来,让太监干政,总没有好事。”
唐风年把信纸放油灯上烧掉,不让秘密泄露出去,说:“皇上与咱们不同,他深居皇宫,一大堆太监服侍他、拍马屁、表忠心,他信任太监。”
“他疑心臣子,因为臣子一旦谋朝篡位,皇家就要改姓。”
石师爷眼睛盯着信纸燃烧的火光,嘴角苦笑,说:“他信任太监,因为太监断子绝孙。”
唐风年心细,晓得这话又触及石师爷的伤心处,只能暂时沉默。
石师爷问:“风年,你觉得我该去京城周旋此事吗?”
唐风年用心思索,不急着回答。
做决定之前,他先为石师爷的安全考虑。因为在他看来,师父的命比朋友的官职更重要。如果能两全其美,让石子固对石师爷言听计从,那是最好不过的。
但冷静的理智在他脑海里说:不可能!子固兄为人偏执,以前不肯听石师父的话,如今他在东缉事厂里兴风作浪,更加不会听逆耳忠言。
石师爷已经做出决定,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腹部,叹气,说:“风年,儿子教得不好,我这个做父亲的,问心有愧。”
“既然欧阳三公子和霍大人都在信中重点提起子固,我打算去京城探个究竟。”
唐风年眉头微皱,有不好的预感,但又考虑到自家与欧阳家以及霍飞守望相助的关系,他们确实需要帮助,自己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