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禀师父。” 大师兄的声音带着微颤,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脸上那对称的红肿指印虽然用真元化开大半,但仔细看去,依旧能看出些许痕迹,“此行……并无特别之处。”
他三人路上商议妥当,今日之事绝口不提。一来的确丢人现眼,二来……若师父知晓,那大鱼怪必遭凶险——讲真,大鱼怪救了他们,对他们的震撼触动颇大。
“嗯?” 尺锋真人依旧没有回头,但那一声轻哼,却让整个砺剑堂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分,空气中游离的剑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二师兄听出了师父这一哼的不满,情知瞒不过,立刻噗通跪地,“师父恕罪,弟子无能……”
走到哪个坡就唱哪个歌,二师兄能全身而退,不是没有道理——该叫爹时并不会像大师兄那般扭捏,眼下自然也不会再坚持遮掩。
他不管小师妹和大师兄忽明忽暗的脸色,当下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来龙去脉清清楚楚讲了一回。
尺锋真人静静听着,始终没有转身。直到二师兄说完,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几点寒晶幽光微微闪烁。
良久,尺锋真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你们三个,被一个来历不明、疑似毫无修为的凡人,逼得当空喊了爹爹,还被抽了耳光。最后,又被你们要斩的妖物求情,才得以脱身?”
他的话语很平缓,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大师兄叶清尘,二师兄林岳,以及一直低头瑟缩,不敢抬眼的小师妹柳纤云心里。
“弟子……弟子无能。” 叶清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星殒铁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火辣辣,比那两记无形的耳光更甚。“给师门蒙羞,请师父责罚!”
柳纤云也慌忙跪下,又低声啜泣起来,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恐惧。
“抬起头来。” 尺锋真人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苍老,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剑芒在生生灭灭。他身形矮小,但当他目光落下时,却带着千钧重压,让跪着的三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叶清尘脸上,在那残留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眼中剑芒微闪。“这耳光……有点意思。”
随即目光扫过林岳,最后定格在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纤云身上。
“云儿,你且说说,” 尺锋真人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一丝,但这份柔和,却让柳纤云抖得更厉害,“当时,你为何出剑?”
柳纤云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弟子……弟子察觉湖中有妖气,以为……以为有妖物作祟害人,便……便想为民除害,扬我剑宗威名……”
“为民除害?扬威名?” 尺锋真人轻轻重复了一遍,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你可看清,你剑下那妖物,当时在做什么?”
柳纤云一愣,回忆了一下,小声道:“它……它似乎刚从水里托起一个落水的女童……”
“似乎?” 尺锋真人追问,“是,还是不是?”
“……是。” 柳纤云声音更低。
那你可知,那被你重伤的妖物,最后为何又要求情放你们走?” 尺锋真人语气依旧平淡。
柳纤云想起海棠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那句“一百八十六个”的稚气话语,心中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她迟疑道:“它……好像真的只是想救人,它说……说救了我们,它就救了一百八十六个人了……”
尺锋真人沉默了。
这短暂的沉默,比之前的喝问更让三人窒息。他们能感觉到,师父身上那股原本就凛冽的剑意,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得愈发沉凝、冰冷,仿佛万年玄冰在无声凝结。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扫过三名弟子,尤其是在柳纤云脸上停留片刻,看到她眼中残留的茫然与委屈,以及一丝极浅淡对自身信念的动摇。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斥责,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冰冷语调开口:“你们觉得它真的只是想救人?”
“一个在湖中蛰伏的精怪,就只做救人这一件事?” 他微微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它为何隐匿?因为它的道,或许本就与寻常妖魔不同。它不行杀戮,不兴风浪,甚至可能不主动吸纳日月精华,生灵血气,只是靠着漫长岁月,一点一滴积累这身妖力。所以,它才得以安然度过千年。”
“它救人,或许是它修行的一部分,或许是它维持本心、延缓天劫的手段,又或许……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 尺锋真人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冰锥,凿入三人心底。
“至于它为何放你们走……这恰恰是最危险之处。”
尺锋真人的目光锐利如剑,像是要刺穿三名弟子动摇的心防。
“你们以为,它是以德报怨,是良善未泯?” 他冷笑一声,带着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