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小心而专注,没有了平时的跳脱和不耐烦。微湿的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板,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件黑色T恤的背部因为弯腰的动作绷紧,勾勒出少年挺拔而充满韧劲的线条。
许清瑶怔怔地看着他趴在地上的背影,刚才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慌乱无措,奇迹般地被他那干脆利落的行动指令和此刻笨拙却无比专注的姿态给按捺住了。一股暖流悄然冲散了心头的寒意和委屈。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镊子和空瓶,俯身凑到灯光和放大镜下,按照他的指令,全神贯注地开始分拣工作。
活动室里陷入了另一种全然不同的紧张和安静。只有镊子夹取金属的轻微叮当声,零件落入玻璃瓶的脆响,以及两人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小战斗同盟。
江韵华蹲了太久,腿脚发麻,捡完地上所有能看见的细小零件后,他龇牙咧嘴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膝盖发出咯哒一声脆响。他也顾不上揉,立刻将那堆收集到白纸上的“杂兵”挪到灯下,拿起放大镜开始飞快地分拣分类。他的眼睛因为过度聚焦而有点酸涩,但动作丝毫没有减慢。
许清瑶这边的桌面清理也近尾声。当她夹起最后一颗银色的螺丝钉放进对应的小瓶子时,她直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
“搞定!”江韵华也恰好将最后几颗不同型号的零件归入不同的小格子里,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一种解决难题后的畅快笑容。“看看,时间没耽误太多吧?检查下有没有漏的型号?”
许清瑶看着眼前几个重新分类清晰、分瓶装着的小小零件,再看看江韵华脸上那带着点疲惫却满是得瑟的笑容,还有他那因汗水而贴在前额的凌乱碎发……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翻涌。是感激,是后怕被平复的安心,还有一种……对这个平日里总被她数落“幼稚”、“不靠谱”的男生,此刻展现出的绝对可靠和细心而产生的陌生悸动。
“谢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柔软。那句习惯性的“算你还有点用”的揶揄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目光无意中瞟到他刚刚捡拾零件时,因为太过用力或者不小心,左手拇指指腹被桌角划开了一道浅浅的、正在渗血的小口子。伤口不大,但殷红的血痕在皮肤上很显眼。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旁边的医药箱里抽出一枚创可贴,撕开封条。
“手拿来。”她的声音带着点命令式的口吻,眼神却落在他的伤口上。
江韵华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才看到自己手上的小伤。“哦,没事,小划伤而已……”他大大咧咧地说。
“拿来!”许清瑶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江韵华看着她严肃的脸,和那双紧盯着自己伤口的、透着不容拒绝的眼眸,心脏莫名地又是一阵狂跳,竟乖乖地把左手伸了过去。
女孩微凉柔软的指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轻轻捏住他的拇指。创可贴被精准地覆盖在伤口上,指腹的按压带来一点轻微的挤压感。整个动作不过几秒钟,快得如同错觉。但江韵华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尖那瞬间的触碰和温度,以及她低头靠近时,发丝上散发出的淡淡洗发水的清新香气。那香气仿佛带着微小的电流,从他敏感的指间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僵直了一下,耳根迅速爬上可疑的红晕。
贴上创可贴后,许清瑶像被烫到似的飞快松开了手,甚至下意识地背过身去,假装整理桌上的镊子和胶水瓶。但那微微泛红的耳廓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活动室的空气里,刚才共同解决危机的默契和干劲悄然散去,一种微妙的、混合着感激、羞涩和懵懂悸动的沉默,如同细腻的尘埃般无声地弥漫开来。窗外树影婆娑,光影晃动。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两颗年轻的心跳,在无声中各自擂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鼓点。
“那个……渲染好了……”江韵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片要命的寂静,试图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保存好了,也按你的要求做了备份。”
“嗯。知道了。”许清瑶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度,仍旧背对着他,似乎在专注地审视着桌子上组装到一半的动力核心模型。只是她拿着模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心照不宣的尴尬期。
江明华的设计工作室里,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他将市里“旧城活力更新”项目(包含了那个融入林雪萍“豆沙花”灵感的廊桥设计)的图纸初稿终于修改完毕,打包好发给了业主方指定联系人。高度集中后的精神骤然松弛,一股疲惫感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