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护府就设在隔壁街区,郭昕虽对她保持表面尊敬,但所有涉及军队调动、赋税征收、官员任免甚至重大案件审理的文书,都必须抄送大都护府备案或批准。她任命的每一位波斯裔地方官员身旁,几乎都搭配了一位大唐派来的“副手”或“顾问”。这些唐官能力出众,做事雷厉风行,但也牢牢把控着实际运作,让她常常产生一种自己只是个盖章傀儡的错觉。
更让她心烦的是那两名由李琰“赏赐”的埃及舞女。这两个妖精被安置在宫廷乐坊,却不安分,仗着来自皇帝陛下的恩赏和异域风情的容貌,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不仅在乐坊里争风吃醋,还时常试图在她经过时卖弄姿色,甚至有一次竟敢在宴会上对着前来商议政务的唐军年轻将领暗送秋波!
“她们把我这波斯王宫当成什么地方了!教坊司吗?!”莎赫尔娜兹在一次私下召见心腹侍女时,终于忍不住摔碎了一个琉璃杯,胸口剧烈起伏,碧蓝的眼眸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她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而这挑衅,竟然来自于她视为依靠的男人所赐予的“礼物”。
她试图通过大都护府出面约束这两个舞女,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彬彬有礼的推诿:“郡王殿下,此二女乃陛下亲赐,用以歌舞娱宾,彰显帝国包容。只要不违宫规,臣等不便过多干涉其言行举止。”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莎赫尔娜兹最后的幻想。她明白,在这座宫殿里,真正的主人是远在长安的大唐皇帝,而他派来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礼物”,都在提醒着她权力的边界。
这种憋屈感,在她处理一项关于土地纠纷的政务时达到了顶峰。一方是追随她复国的波斯旧贵族,另一方则是一个主动投诚、并得到大唐官员支持的阿拉伯裔地主。证据明显对旧贵族有利,但那位大唐官员却一再暗示,为了“稳定大局”、“安抚新附之民”,应偏向阿拉伯地主。
莎赫尔娜兹据理力争,却感到孤立无援。最终,在那位大唐官员“顾全大局”的坚持下,判决还是偏向了阿拉伯地主。看着旧贵族失望甚至怨愤的眼神,莎赫尔娜兹感到一阵无力与羞愧。她的王冠,似乎连保护追随者的能力都没有。
地中海,卡特琳娜揭穿拜占庭自导自演袭击商队的阴谋后,局势发生了微妙变化。
威尼斯元老院对拜占庭的信任降到了冰点。虽然表面上不敢立刻与强大的拜占庭撕破脸,但私下里,通过热那亚中间人,向卡特琳娜传递了更加明确的合作意愿。他们甚至暗示,愿意向大唐水师开放更多港口补给权,并提供拜占庭海军在地中海东部的布防情报,以换取大唐对威尼斯商船的保护和对拜占庭的进一步遏制。
卡特琳娜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并没有立刻答应威尼斯的全部要求,而是以大唐皇帝的名义,与威尼斯签订了一份秘密的《海上贸易与安全谅解备忘录》。备忘录规定,大唐水师将为特定数量的威尼斯“注册商船”提供护航,而威尼斯则需在大唐水师指定的港口提供优先补给和维修便利,并共享部分地中海航运情报。
这是一份务实的、基于利益的初步合作协议,离军事同盟还差得远,但却标志着威尼斯这只精明的商业狐狸,开始将筹码押向新兴的大唐势力。
拜占庭皇帝巴西尔一世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损失了信誉,又促成了对手的靠近,恼羞成怒。他不敢再搞大规模袭击,却下令拜占庭海军更加“积极”地巡逻,在各种国际水道刻意“刁难”和“检查”悬挂大唐或威尼斯旗帜的商船,拖延其航程,增加其成本,玩起了恶心的“灰色地带”骚扰战术。
卡特琳娜对此嗤之以鼻。她命令麾下战舰,一旦遇到拜占庭军舰的无理纠缠,不必客气,直接亮出弩炮,进行“驱离演练”。几次危险的近距离对峙和弩箭警告性射击后,拜占庭海军的气焰被打压了不少,海上的摩擦虽然不断,但始终控制在了一种“冷对抗”的级别之下。
长安宫中,阿史那云对埃及贡女的警惕,终于化作了行动。她不能再坐等那些妖精学会更多狐媚手段来勾引陛下。她想起草原上的一些古老传言,关于某些香料和饮食的搭配,能让人皮肤变得粗糙,或者嗓音暂时沙哑……
她不敢下毒,那是死罪。但她觉得,让那些埃及女人暂时“失色”一段时间,等陛下新鲜感过了,应该就无碍了。她悄悄找来一个绝对忠诚的、从突厥带来的老侍女,让她去宫外搜寻一些“不起眼”的草药,打算想办法混入教坊司的饮食中。
然而,她的动作没能瞒过上官婉儿无处不在的眼睛。婉儿并没有立刻阻止,只是冷眼旁观。直到阿史那云快要得手时,婉儿才“恰好”出现,以检查教坊司用度为由,拦下了那批被动过手脚的香料。
当晚,婉儿来到飞云阁,屏退左右,将一小包草药放在阿史那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