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站在窗外看了许久,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满腔柔情。
......
这日午后,宝玉正在房中歇息,忽听外间传来争吵声。
“好个不知羞的!自以为得了二爷的青眼,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是晴雯尖利的声音。
“我何曾这样想过?你休要血口喷人!”袭人反驳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宝玉忙起身出去,只见晴雯和袭人正站在院中对峙,一群小丫鬟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这是怎么了?”宝玉皱眉问道。
晴雯抢先道:“二爷评评理!我不过说了句‘这怡红院里就数她会讨好卖乖’,她就恼了,说我污蔑她!”
袭人抹着眼泪道:“她何止说这些?还说我是...是爬床的...”
话音未落,两人又吵作一团。宝玉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黛玉从院门外走进来,笑盈盈地道:“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
众人见黛玉来了,都安静下来。袭人更是低下头,不敢看她。
黛玉走到二人中间,柔声道:“好端端的,吵什么?袭人姐姐素来稳重,晴雯也是个直性子,都是一心为二爷好,何苦互相为难?”
说着,她拉起袭人的手,笑道:“好嫂子,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这丫头一回罢。”
这一声“好嫂子”叫得袭人满脸通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晴雯也愣住了,没想到黛玉会这样称呼袭人。
黛玉又转向晴雯,嗔怪道:“你也是,袭人姐姐平日待你如何?就为一句玩笑话,值得这样?”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黛玉三言两语化解了。
待众人散去,宝玉感激地对黛玉道:“好妹妹,今日多亏了你。”
黛玉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她们都是真心待你的人,我自然也该善待她们。”
宝玉看着她清瘦的面容,忽然问道:“妹妹可曾听说过...有人说你不是咱们家的人?”
黛玉怔了怔,随即笑道:“这话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横竖我有父亲在,不过是暂住在这里,等父亲任期满了,自然要接我回去的。”
她说得轻松,宝玉却看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心中不由得一痛。
......
转眼到了宝玉生日,大观园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众姐妹齐聚怡红院,为宝玉庆生。
席间,大家说起一年十二个月的生日,探春扳着手指头数道:“正月里是大姐姐和珍大嫂子,三月是老太太,四月是林姐姐,五月是薛大哥哥,六月是琏二哥哥...”
数到二月,她顿了顿:“二月里好像没人过生日?”
众人正思索间,袭人突然接口道:“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么没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
话音刚落,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知道这话不妥,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宝玉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黛玉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袭人姐姐记得真切。我生在花朝节,原是花神的生日,难怪从小就爱哭,想来是沾了仙气呢!”
她一番自嘲,顿时化解了尴尬气氛,众人都笑起来,纷纷举杯敬她。
唯有宝玉心中郁结,看着袭人那张看似温顺的脸,忽然觉得陌生起来。
宴席散后,宝玉独自在园中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潇湘馆外。馆内灯火未熄,隐约传来黛玉的咳嗽声和紫鹃的劝慰声。
“姑娘今日又逞强了,明明身子不适,还陪他们喝那么多酒。”
“今日是他生日,大家高兴,我怎能扫兴...”
宝玉站在窗外,听着里面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他忽然明白,黛玉并非不知袭人对她的敌意,只是选择了不计较。
这份胸襟,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宽广。
......
次日清晨,宝玉刚起身,就见袭人端着洗脸水进来,一如往常地伺候他梳洗。
“二爷昨夜睡得好么?”她轻声问道,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宝玉看着她,忽然问道:“袭人,你跟我这些年,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袭人一愣,随即笑道:“二爷何出此言?我在府里吃穿不愁,二爷又待我好,哪有什么委屈?”
宝玉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你为何总是...针对林妹妹?”
袭人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二爷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何曾针对过林姑娘?”她强自镇定地捡起梳子,声音却微微发颤。
宝玉叹了口气:“那日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林妹妹‘不是咱家的人’,昨日又是如此。平日里你还常向姨妈和云妹妹说林妹妹的不是,这些我都知道。”
袭人低下头,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