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夫人领着一位陌生姑娘来见贾母。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穿一件淡粉色素绒绣花袄,外罩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鹤氅,面容姣好,眉目如画,行动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老太太,这是薛家二姑娘宝琴,刚从南边来京,特来拜见您老人家。”王夫人笑着引见。
薛宝琴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宝琴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福寿安康。”
贾母原本半倚在榻上,见了宝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细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姑娘生得圆润白皙,一双杏眼清澈明亮,笑起来两颊各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甚是讨喜。
“快起来,到我这儿来坐。”贾母招招手,让宝琴坐到身边,“你父亲可是薛家二老爷?我记得他是在外头做皇商生意的。”
宝琴含笑答道:“回老太太的话,家父正是。常年奔走各地,经办些海外来的稀罕物事。”
贾母点点头,拉着宝琴的手问长问短。宝琴对答如流,言辞得体,又不失少女的烂漫天真,说到南方风物时更是绘声绘色,引得贾母连连发笑。
一旁的宝玉看得呆了,悄悄对黛玉说:“这宝姐姐的妹妹,竟比宝姐姐还要出色几分。”
黛玉抿嘴一笑,低声道:“你又来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贾母与宝琴说了会子话,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王夫人道:“我看着宝琴这孩子实在可人疼,你横竖没有女儿,不如认她做干女儿如何?”
王夫人略感意外,但见贾母兴致正高,便应承下来:“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认下这个干女儿。”
宝琴忙起身又要行礼,被贾母拉住:“既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些虚礼。”说着又命鸳鸯去取那件凫靥裘来。
不多时,鸳鸯捧来一件金翠辉煌的斗篷。贾母亲手接过,披在宝琴身上:“这是我年轻时得的宝贝,如今老了穿不着,给你正合适。”
满屋子的人皆吃了一惊。那凫靥裘是贾母心爱之物,往日连最疼爱的宝玉和黛玉都舍不得给,如今却轻易赏给了初来乍到的薛宝琴。
宝钗站在一旁,面上仍带着温婉的笑容,眼神却暗了暗。她自是知道那凫靥裘的珍贵,见贾母如此厚待堂妹,心中不免泛起几分酸涩。
黛玉则默默看着,心中暗忖:外祖母这般厚待薛家妹妹,莫非有什么深意?
晚间,贾母留众人在房中用饭。席间,她不时给宝琴夹菜,问她在南方的见闻,对宝琴所说的海外奇谈尤为感兴趣。
“听说你父亲经办各国贡品,想必见过不少稀罕物事?”贾母状似随意地问道。
宝琴点头笑道:“正是呢。家父常从暹罗、爪哇、吕宋等地带回些奇珍异宝。我虽深处闺中,也见过些世面。记得去年家父带回一尊三尺高的红珊瑚,通体鲜红如火,甚是罕见。”
贾母听得入神,又问:“你哥哥如今多大了?可曾读书?”
“家兄薛蝌今年十八,自幼读书,现已中举,正预备明年春闱。”宝琴答得从容。
贾母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不再多问,只又给宝琴夹了一筷子菜。
饭后,众人散去,贾母独留下王夫人说话。
“你觉得宝琴这孩子如何?”贾母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问。
王夫人谨慎地回答:“是个好孩子,模样周正,性情也好。”
贾母点点头:“我看着她比宝钗还要出色几分。宝钗虽好,终究太过老成,少了些少女的鲜活气。宝琴却不同,既懂事又不失天真,难得的是见识广博,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
王夫人应了声是,心中却疑惑婆婆为何对薛家二姑娘如此上心。
贾母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可知道宝琴许了人家没有?”
王夫人一怔,答道:“听说许给了梅翰林之子,尚未过门。”
贾母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几日后,贾母命人在暖香坞收拾出一处精致院落,专给宝琴居住,又拨了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婆子伺候。这般待遇,竟比当年的黛玉和宝钗还要优厚。
府中上下皆议论纷纷,都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对一位外来亲戚如此厚爱。唯有几位明白人,如王熙凤等,隐约猜到了贾母的几分心思。
这日,贾母请来薛姨妈说话,闲谈间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宝琴的生辰八字。
薛姨妈心下诧异,却也不好不答,只得如实相告。
贾母听后点点头,笑着岔开话题:“宝琴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若是能长久留在府中就好了。”
薛姨妈心中一动,隐约明白了贾母的用意,却也不好接话,只含糊应了几句。
消息很快传到了王夫人耳中。她急忙来找贾母,委婉提醒:“老太太,宝琴已经许了梅家的,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