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还未回答,已听见宝玉起身唤丫鬟的声音。不多时,一碗温热的蜂蜜水从木板下方递了过来。
“多谢兄长。”黛玉轻声道,心中涌起暖意。
宝玉叹道:“这碧纱橱确实冷了些。明日我求老祖宗,让你搬去暖阁住。”
“不必了,”黛玉忙道,“这里...挺好。”
她已渐渐明白,住在这碧纱橱中,是贾母有意为之。老太太要她与宝玉亲近,为的是将来...
想到这里,黛玉面上飞红,忙用冷茶压了压心绪。
腊月时分,贾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薛宝琴的出现,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她是薛家二房的女儿,自幼随父经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次上京,是为与梅翰林家完婚。
贾母一见宝琴就喜欢得不得了,当众宣布:“这孩子我看了就欢喜,今晚就跟我睡在一处!”
满堂皆惊。贾母的床榻,就连最得宠的宝玉也只是偶尔能上去坐坐,从未有人能与老太太同榻而眠。
王夫人脸色微变,随即强笑道:“母亲真是疼孩子,宝琴好福气。”
薛姨妈也笑:“这孩子野惯了,怕是会扰了老太太清梦。”
“我就喜欢活泼孩子!”贾母拉着宝琴的手不放,“赶明儿让王夫人认你做干女儿,岂不是亲上加亲?”
黛玉站在人群中,看着宝琴身上那件金翠辉煌的凫靥裘,那是贾母刚赏的宝物。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半旧的斗篷,忽然觉得厅堂里的暖炉似乎不够热了。
宝玉悄悄凑过来,低声道:“老祖宗如今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
黛玉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心中却莫名酸涩。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贾母竟命惜春为宝琴作画,要记录下她穿着凫靥裘站在雪地里的美景。惜春虽擅长绘画,但性情孤僻,从不轻易为人作画。接到这命令时,她只是淡淡看了宝琴一眼,点头应下。
宝琴入驻贾母房中的暖阁,待遇堪比公主。每日清晨,贾母的大丫鬟鸳鸯亲自为她梳洗打扮,晚上又陪她聊天至深夜。贾母更是时常搂着她,听她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
“我真见过真真国的女子呢,”宝琴依在贾母怀中,声音甜脆,“她们眼睛碧蓝,头发金黄,穿着与我们大不相同。”
贾母听得入神,不时发问。这般待遇,连宝玉都未曾有过。
府中流言四起。有人说薛宝琴比黛玉还得宠,有人说贾母这是明摆着打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脸。更有人猜测,老太太莫不是想舍了黛玉,让宝琴配与宝玉?
这日,贾母果然在众人面前笑问薛姨妈:“宝琴可曾许了人家?若没有,我倒有个主意。”
薛姨妈忙道:“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只是还未过礼。”
贾母挑眉:“怎没听你提起?翰林门第固然清贵,但...”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比起国公府邸,还是差了些。”
王夫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溅出几滴茶水。薛宝钗坐在母亲身旁,面色苍白。
晚间,宝钗来到宝琴暂住的暖阁,语气中难掩酸意:“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哪点不如你?”
宝琴正对镜卸妆,闻言转头笑道:“姐姐说哪里话,老太太只是一时新鲜罢了。谁不知姐姐才是薛家的明珠?”
“明珠?”宝钗冷笑,“在老太太眼里,只怕连鱼目都不如。”
这话恰好被路过门外的黛玉听见。她本想去探望宝琴,此刻却步驻足,心中五味杂陈。
忽然,暖阁内传来宝琴轻柔的声音:“姐姐何必自谦?老太太这般待我,不过是为了敲打某些人罢了。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府中真正的心尖肉,从来只有那位住在碧纱橱里的。”
黛玉闻言一怔,悄然退去。
雪夜,黛玉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她想起白日里见到宝琴穿着凫靥裘在雪中嬉戏的场景,那般明媚耀眼,与自己判若云泥。
“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小心着凉。”宝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件斗篷披在她肩上。
黛玉没有回头,轻声道:“你看宝琴姐姐,多像雪中仙子。”
宝玉笑道:“她固然美,却美得张扬。不如妹妹,似月下幽兰,清雅脱俗。”
“你就会哄我。”黛玉终于转头,眼中水光潋滟,“你说,老太太为何对宝琴姐姐这般好?莫非真如众人所说,要舍了我...”
“胡说!”宝玉急道,“老祖宗最疼的就是你!对宝琴好,那是...”他忽然压低声音,“那是做给姨妈和母亲看的。父亲前日还跟我说,老太太这是明捧薛二,暗压薛大,为的是不让金玉良缘成了气候。”
黛玉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些事,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宝玉苦笑,“我虽不爱读书,却不是傻子。府中这些明争暗斗,我看得明白。”
他望向暖阁的方向,轻声道:“宝琴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