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棚里亮着模拟日光的灯,林夏每天都会掀开棚布,让籽种晒会儿真正的北极光。淡绿色的极光在棚外流淌时,她总觉得那些籽种在动,像在使劲往土里钻。
三个月后,第一株嫩芽顶破冻土时,科考站正在举办冬至晚宴。林夏举着刚冒头的绿芽冲进餐厅,所有人都停了筷子——那芽尖裹着层薄冰,却挺得笔直,像枚倔强的绿钉子。
“它活了!”林夏的声音发颤,把嫩芽举到老周的照片前,“周叔,您看,它真的活了!”
照片里的老周笑得眯眼,背景是亚马逊的雨林,他身后的望天树上,紫菀花正开得热闹。
当晚的日志里,林夏写下:“籽种没有国界,也不怕冰寒。它记得赤道的热,也认得出北极的冷,只要给点土,就敢把根扎下去。”“蛟龙号”的舱室里,陈默正调试着生态循环系统。透明培养皿里盛着特殊凝胶,中央嵌着粒紫菀籽,旁边的显示屏上跳动着水压数据——此刻他们正停在马里亚纳海沟边缘,深度6000米,漆黑的海水压得舱壁嗡嗡作响。
“这玩意儿真能在深海发芽?”副驾驶小王凑过来,指着培养皿里的籽种,“人家在陆地上开得好好的,非得折腾到海底来?”
陈默调大了凝胶里的营养浓度,嘴角勾了勾:“去年在沙漠驿站,艾莎说它能顶着沙暴开花;在雨林里,安娜说它缠着藤蔓能长到二十米高。深海怎么就不行?”他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纸条,是艾莎托人捎来的,上面用阿拉伯语写着:“籽种比我们想象的更想活下去。”
三天后,当探测器上浮时,培养皿里的籽种已经抽出了细根,像玻璃丝似的缠在凝胶里,芽尖泛着点蓝,是深海特有的荧光色。
“它在发光!”小王惊呼着拍照,“这是在适应环境?”
陈默把培养皿贴在观察窗上,外面是翻涌的墨蓝海水,偶尔有发光生物掠过,像散落在黑丝绒上的碎钻。他想起艾莎纸条背面的画:沙漠里的紫菀缠着骆驼刺,花瓣上落着沙粒,却依旧开得泼辣。
“它在说‘我能行’。”陈默轻声说,指尖划过舱壁,“就像当年在沙漠里,它顶着四十度的高温开花时一样,现在不过是换了种‘热’——水压的‘重’,也是另一种养分。”
返航后,这株带着荧光的紫菀被送进海洋馆。孩子们趴在玻璃前,看它在模拟深海环境的水箱里舒展叶片,根须在水中轻轻摇摆,像在跳支无声的舞。解说牌上写着:“它从沙漠来,到过雨林,如今在深海安了家。生命从不怕路远,只怕停下脚步。”月球基地的第一缕人造阳光透过穹顶时,张月正往培养舱里撒模拟土壤。舱里的紫菀籽是半年前从北极科考站捎来的,裹在块保温棉里,上面还留着林夏的笔迹:“它在冰里都能发芽,到了月亮上,说不定能长出让嫦娥都惊艳的花。”
基地的同事都笑她异想天开:“地球的籽种哪能在月球扎根?别浪费资源了。”
张月却想起奶奶的话——奶奶是当年跟着紫菀籽从江南到北极的科研人员,总说:“籽种的梦想比人远大,你不给它机会,怎么知道它飞不到月亮上?”
她给培养舱加了三成地球重力模拟,又调浓了氧气含量。三个月后,当第一朵淡紫色的花在月球穹顶下绽开时,整个基地都沸腾了。花瓣很薄,带着点透明,像用月光捏成的,却比在地球时更挺括,仿佛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类从未踏足的土地上。
张月摘下片花瓣,夹进日志本。本子里还夹着从地球带来的标本:北极的紫菀带着冰碴,沙漠的沾着沙粒,雨林的裹着藤蔓汁液,深海的泛着荧光,而这枚月球的花瓣上,只有层细密的月尘,像撒了把碎银。
她对着地球的方向举起花,通讯器里传来林夏的笑声:“我说什么来着?这籽种啊,就没它到不了的地方!”
张月笑着点头,看着穹顶外的环形山。阳光穿过花瓣,在月面上投下道淡紫的光,像条从地球牵来的、无形的线,一头系着江南的槐树,一头系着月球的尘土,中间串起了北极的冰、沙漠的沙、雨林的雾、深海的浪。江南的老宅里,阿叶正翻着最新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世界各地的紫菀照片:北极科考站的绿芽顶着冰碴,深海探测器里的荧光根须,月球穹顶下的透明花瓣,还有赤道橡胶园里攀着树干的繁花,沙漠驿站旁堆成小山的花籽……
“这哪是籽种啊,分明是群能跑遍天下的信使。”阿叶笑着把照片贴满整面墙,每张照片旁都贴着张纸条,写着发现人的名字:林夏、陈默、张月、阿明、艾莎、安娜……字迹不同,语言各异,却都透着同一种欣喜。
墙的正中央,挂着张泛黄的老照片:最初的紫菀籽躺在槐树下,旁边是年轻时的阿叶和太奶奶,两人蹲在地上,对着刚发芽的紫菀笑得眯眼。
“太奶奶,您看,”阿叶对着照片轻声说,“您当年说‘籽种要顺着风走’,还真被您说中了。它们没被困在院子里,反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