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苗突然指着船尾,那里的雾凝结成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山南村的藤甲,手里举着片镇邪纹,正是藤丫早夭的小儿子。“弟弟?”小姑娘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雾影,雾就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爬过的地方,皮肤泛起层青白。
“别碰!”浅一把拽回藤苗,魂珠在怀里烫得惊人,珠内木甲童的“滋滋”声混着种细碎的、像针落地的响动,“这是‘镜花雾’,能把心里最念的人变成钩子,钩走你的魂。”
渔船“咚”地撞上片浅滩,雾突然散了寸,露出岛上的沙滩——沙滩上插着无数根绣针,针尾系着各色丝线,线的另一端扎进雾里,像在晾晒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岛上的林子比想象中密,每棵树上都缠着银线,线在枝叶间织成一张张透明的网,网眼里浮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池的螺甲童突然停在棵老榕树下,铁皮爪子指着树干——那里刻着“镜花绣坊”四个字,字缝里长着种白色的花,花瓣薄得像绣布,花心是根细小的针。
“是‘忆魂花’,”池蹲下身,小心摘下朵花,花一碰他的手,就化作片绣布,布上绣着他在永龟堂学绣的样子,“师父说,雾岛的绣者能用这花当线,把人的记忆绣进雾里。”
浅的魂珠突然指向林子深处,那里的雾最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奶。他们拨开挡路的银线,走进片空地,空地中央摆着个巨大的绣花绷,绷上没有布,只有无数根银线在自动穿梭,绣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望海村服饰的女子,正往海带田里撒籽。
“是俺娘。”池的声音发颤,痛苦碎片在怀里发烫,碎片上的白霜突然结成冰花,冰花里映出女子被蚀浪卷走的画面,“师父说俺娘当年为了找绣谱,被困在雾岛,成了‘镜花绣’的守谱人。”
绣花绷突然“咔哒”转了半圈,银线织出的人影转向浅,女子的手里多了块记忆碎片,碎片飞向浅,落进他手心——
碎片里映出雾岛的全貌,岛中央的绣坊里,无数绣者在绣“镜花图”,图上的每个角落,都对应着一个人的执念:有人绣着未归的船,有人绣着逝去的亲,有人绣着没学会的最后一针……最显眼的是幅未完成的绣品,绣的是“无界防线”,线却用的是镜花雾,一碰就散。
“镜花绣的真意,不是困人,是记人。”个声音突然从雾里传来,雾中走出个老妪,穿着件银线绣的长袍,袍角的花纹和绣花绷上的人影一模一样,“可后来……人心变了。”
老妪的手里拿着个绣花针筒,筒里插着根半透明的针,针尖泛着点蓝——是望海村的“镇海针”。“我是雾岛最后一个绣者,花姑。”她看着池,眼里的雾淡了些,“你娘把绣谱藏在‘执念绷’里,说等能解开‘镜花结’的人来了,再拿出来。”
花姑指向绣花绷的中心,那里的银线突然收紧,织出个复杂的结,结的形状像朵盛开的花,每个花瓣上都缠着不同的线:有韧柳线的金,有芦苇线的白,有沙棘线的红……
“这结得用五种线才能解开,”花姑叹了口气,银线织出的人影开始模糊,“当年你娘试过用海带线,我试过用镜花线,都差最后一口气——差个能把所有执念都化成守护的人。”藤苗突然指着绣花绷下的影子,影子里藏着个小小的身影,正用山南村的藤线往银线上缠。小姑娘跑过去,蹲在影子旁,藤线一碰到银线,就发出“嗡”的共鸣,银线织出的人影里,突然多了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追着蝴蝶跑。
“是俺妹妹。”藤苗把藤线往银线上绕得更紧,“爷爷说妹妹要是活着,该这么大了。”她的藤线混着银线,在结上织出片小小的藤叶,结的花瓣竟微微张开了些。
石砚掏出韧柳线,线一碰到结,就长出根须,根须顺着银线往上爬,在结上织出片柳叶纹。“俺娘常说,执念要是没处去,就把它绣成守护的线。”他看着银线织出的母亲虚影,虚影冲他笑了笑,慢慢化作光,融进韧柳线里。
血璃让血芽往结上滴了滴血,血线落在结中央,像颗跳动的红心。“黑风村的镇魂珠说,心里的热,能化雾里的冷。”她看着银线织出的阿芷爹虚影,虚影冲她点头,血线突然漫开,把所有颜色的线都连在了一起。
池的痛苦碎片突然裂开,碎片里的白霜融进他的指尖,他捡起根银线,往结上绣——绣的不是字,也不是花,是个小小的“永”字,用海带线的蓝、镜花线的银、魂灵线的金缠在一起。“娘,师父,俺找到回家的线了。”
浅最后伸手,把魂珠按在结上,珠内的光顺着所有线蔓延开,银线织出的无数人影突然都笑了,化作点点光,融进结里。巨大的绣花绷“咔哒”转了整圈,银线开始收缩,织出“无界全图”上雾岛的位置,蓝绿色的光纹从望海村延伸过来,与雾岛的银线连在一起,像条发光的路。
花姑的身影渐渐透明,银线长袍化作无数忆魂花,落在他们肩头。“镜花绣的最后一针,是‘心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