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礁石裸露出海面,礁石缝里卡着无数块破船板,木板上的漆早就被海水啃光,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孔洞,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蛀空。村口的老榕树上拴着艘半沉的渔船,船帆烂成了布条,布条上绣着的鱼骨纹却依旧清晰,只是纹路上蒙着层青灰色的垢,用手一抠,垢下竟渗出黏糊糊的绿水。
“这是蚀浪啃的。”守在村口的老渔民啐了口带咸味的唾沫,手里的鱼叉往礁石上一戳,叉尖立刻冒起白烟,“退潮时还好,涨潮那浪头过来,别说船板,连石头都能给你化了。”
浅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礁石上的绿水,魂珠突然在怀里震动,珠内木甲童的“滋滋”声混进了海浪的轰鸣——这邪祟的戾气,比沙梁村的倒刺风更阴,带着股能蚀骨的冷。
石砚展开“无界全图”的拓本,图上望海村的位置本该泛着蓝绿色的光,此刻却像被墨染过,连周边的海岸线都模糊不清。“用沙棘线试过了,”他指着拓本边缘被绿水腐蚀的痕迹,“刚碰上就化了,这浪里的东西,专克植物线。”
血璃让血芽往礁石上滴了滴血,血珠落在绿水上,竟“咕嘟”冒了个泡就没了,血芽尖啸一声,翅膀蔫了半截。“是‘噬灵水’,”她脸色凝重,“能吞灵力,不管是妖的还是人的。”
藤丫抱着女儿藤苗,小姑娘正用山南村的藤线编小鱼,线刚碰到海风就开始发脆。“爷爷说望海村的‘鱼骨绣’能挡水,可……”她指着村头祠堂的方向,那里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鱼骨,骨头上的绣纹已经被绿水浸成了黑色,“好像不管用了。”
正说着,涨潮的号角突然在村里响起。不是人声,是用海螺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吹到一半突然断了,紧接着是村民的惊呼——远处的海平面上,涌起道青灰色的浪,浪头卷着无数细小的泡沫,泡沫破裂时,散出的不是水汽,是能让礁石冒烟的绿雾。
“蚀浪来了!”老渔民拽着他们往祠堂跑,“快躲进‘镇海螺’里!”望海村的祠堂建在最高的礁石上,祠堂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海螺,螺口嵌着圈鱼骨,骨头上的绣纹是望海村祖传的“镇海纹”。可此刻,螺身上爬满了青灰色的水痕,水痕正往螺口蔓延,像要把整个海螺都吞掉。
村长是个瞎眼的老太太,手里拄着根用鲸鱼骨做的拐杖,杖头刻着个小小的螺。她听见脚步声,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对着浅的方向:“你身上有……永龟堂的线味。”
浅把魂珠掏出来,珠内的光映在海螺上,螺口的绿雾竟退了退。“我们是来连防线的,”他轻声说,“想用望海村的线,补全‘无界全图’。”
“线?”老太太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海水的咸,“十年前那场大蚀浪,把我们的‘海带线’根都刨了。现在能纺线的,只有孩子们捡的碎鱼骨,绣出来的东西,连浪花都挡不住。”
蚀浪拍打着祠堂的石墙,发出“噼啪”的响声,墙上的鱼骨绣片接二连三地剥落,露出后面的字——“海护人,人敬海”,字迹已经被绿水浸得模糊。
石砚突然指着海螺:“螺口的绣纹!是‘活结’!”他冲过去,用指尖沿着鱼骨上的纹路轻轻一挑,绣纹竟动了起来,像条小鱼在螺口游,绿雾被游过的轨迹逼得又退了寸。
“是俺爹绣的‘转螺结’,”老太太的声音软了些,“他说这结能跟着海浪转,浪来结紧,浪退结松……可他走得急,没教完就被蚀浪卷走了。”
就在这时,祠堂的破门被风撞开,一个身影跌了进来,怀里抱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印着永龟堂的绣标。“抱歉……来晚了。”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褂角绣着半片海螺,怀里的盒子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动。
浅的魂珠突然剧烈发烫——是同类的气息!
青年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只巴掌大的机器猫,铁皮做的身子,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珍珠,尾巴是根能转动的鱼骨针,正“咔哒”转着,针尖指向蚀浪来的方向。“我叫池,永龟堂的。”青年挠了挠头,露出手腕上的刺青,是个简化的“永”字,“这是‘螺甲童’,阿芷爹当年做的第二只木甲童,专克水系邪祟。”
池的怀里滚出两块碎片,一块泛着水光,是记忆碎片;一块裹着层白霜,是痛苦碎片。碎片一落地,就自动往海螺那边滚,碰到螺口的“转螺结”,突然亮起——
记忆碎片里映出片海带田,一个穿望海村服饰的汉子正在纺线,线是用海带的纤维和鱼鳔做的,泛着珍珠般的光。池指着汉子:“这是望海村的老绣头,我师父,他说‘海带线’混着永龟堂的魂灵线,能织出不沉的网。”
痛苦碎片突然放出白霜,霜上结着冰花,映出蚀浪卷走渔船的画面,船上的人里,有个抱着海螺的少年,正是年轻时的池。“我是被师父捡的孤儿,”他声音发哑,“蚀浪来那天,他把碎片塞进我手里,让我往永龟堂跑,说只有那里能保住‘镇海螺’的绣谱。”池带来的绣谱藏在机器猫的肚子里,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