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孩子叫小砚,是石砚的孙子,正用柳树枝当绣针,在布上戳着歪歪扭扭的“守心结”。他的线是用念芷花瓣捣成的汁染的,染得手指都黄了,却依旧举着布跑到浅面前:“浅爷爷,你看我绣的家!”
稍大些的女孩叫藤苗,是藤丫的女儿,她手里的藤线编得极快,正给个布娃娃做藤甲。布娃娃的脸是用黑风村的镇魂布绣的,眼睛用的是河西村的芦苇绒,笑起来像槐树上的铜铃。“娘说,当年浅爷爷就是穿着这样的甲,把影主赶跑的。”
有个男孩总爱追着血芽跑,他是黑风村绣娘的儿子,手里总攥着块小小的镇魂珠碎片,是柳大娘给他的。碎片里能听见魂灵的笑声,他说要把这声音绣进布里,让所有小朋友都不怕黑。
浅蹲在孩子们中间,看着他们把不同的线缠在一起。韧柳线的金、芦苇线的白、藤甲线的绿、镇魂线的润、念芷线的暖,缠成个五彩的球,滚在花田里,沾了满身的花瓣。
“爷爷,为什么我们的线要缠在一起呀?”小砚仰着小脸问,鼻尖沾着点念芷花粉。
浅捡起那个彩线球,举到阳光下,光线透过线的缝隙,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彩虹。“因为线缠在一起,才不容易断呀。”他指着“无界全图”上流动的光,“你看,各村的线连起来,就能护住所有人,就像……”
“就像我们手拉手!”藤苗突然拉起小砚和黑风村男孩的手,三个孩子的手叠在一起,正好挡住了浅手腕上的魂珠,珠内的木甲童“滋滋”响了两声,像是在鼓掌。
石砚站在晒布架旁,悄悄给浅递了块帕子。浅的眼眶有点红,他想起十年前在黑风村,也是这样无数双手拉在一起,才织成了那张无界网。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比线更韧,比时间更长。合绣“无界全图”的最后一针,定在秋分那天。
各村的老绣者都来了。柳树村的老汉早已拄不动拐杖,却让人把他抬到花田边,手里还捏着当年河生用过的芦苇线;河西村的村长带着新收的徒弟,徒弟们的绣架上,“水火并济”的绣法比当年更精;山南村的藤甲绣传人捧着新制的“双生藤甲”,甲上的镇邪纹在阳光下流转,像有两条龙在里面游。
浅站在图的中心,手里握着根特殊的线——是用魂珠新芽的根须、念芷花的蕊、各村线的线头搓成的,线的末端,系着木甲童魂珠的碎片。
“开始吧。”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石砚先动针,韧柳线穿过念芷花田的位置,针脚里掺了他儿子新酿的花蜜,线过之处,花田里的念芷花突然开得更盛。
血璃的血线接着跟上,绣过黑风村的镇魂珠,线尾的血芽羽毛轻轻一点,珠上的新芽晃了晃,落下片小小的叶子,正好粘在线上。
藏和戏的魂灵线绣向皇城,线穿过“全民绣阵”的符牌,牌上的十字结突然亮起,与图上的光纹连成一片,远处的皇城方向,传来隐隐的钟鸣。
藤丫抱着孩子,用藤甲线绣过山南村的古藤,孩子的小手在布上抓了一下,留下个小小的手印,竟被线吸收了,化作个可爱的藤叶纹。
最后轮到浅。他的针悬在“无界全图”的正中心,那里本该绣个大大的“永”字,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把那根五彩线,绣成了个小小的结——不是“守心结”,不是“十字结”,是个全新的结,像个张开的怀抱,把所有村落的线都拢在里面。
线穿过布的瞬间,“无界全图”突然腾空而起,悬在花田上空,化作道巨大的光网,笼罩了五村一坊。网眼间,无数个“家”字在闪烁,像天上的星。
柳大娘站在光网下,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阿芷爹当年说的,果然没错。”她指着光网中流动的线,“最好的防线,从来不是冰冷的阵,是热乎的人,是连在一起的心。”
浅抬头望着光网,感觉魂珠在发烫。珠内的木甲童“滋滋”响个不停,像是在说“完成了”。他知道,这张图,这张网,永远不会完工。因为只要还有人在绣,还有人记得“线连亲魂”,它就会一直织下去,穿过昆仑的雪,绕过皇城的墙,系着每个人的手,系着每个未完的故事。合绣结束后,孩子们在花田里放起了纸鸢。
纸鸢是用“无界全图”的边角料做的,上面绣着简化的防线纹路,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上系着各村的线。风一吹,纸鸢飞得老高,线在花田里拉出无数道光影,像给大地系了条五彩的腰带。
浅坐在花田边,看着小砚的纸鸢差点撞到晒布架,被藤苗一把拉住线,两个孩子的笑声惊飞了花田里的蝴蝶。石砚和血璃在收拾绣具,藏和戏在给老人们讲皇城的新鲜事,柳大娘正给孩子们讲当年阿芷爹绣防线的故事,说他的针怎么比昆仑的冰还韧,他的心怎么比念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