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砚正蹲在花田边,将“跨村绣阵图”的第一片布钉在木架上。布上绣着双念坊到石洼村的路径,用的是他新创的“双生结”绣法,针脚里还掺着点破蛊草的汁液。听见风声时,他手里的绣针突然顿住,针尖在阳光下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立在坊门口,身形纤长,头上似乎顶着什么鲜红的东西,像朵被血浸透的花。
“谁?”石砚握紧绣针,指尖的伤口还没好,是昨天清理蚀线蛊时被瓦罐碎片划的,血珠滴在阵图上,晕开个小小的红点,倒像朵意外的花蕊。
那影子缓缓走进来,晨光终于照亮了她的模样。是个女子,穿着件暗红色的短褂,褂角绣着诡异的纹路,像无数条纠缠的血线。最醒目的是她的额头,用朱砂写着个大大的“血”字,字的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有血在里面流动。她的左肩蹲着只巴掌大的精灵,通体赤红,翅膀是半透明的血色,正用尖细的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念芷花香。右肩则挂着个葫芦,一半漆黑,一半雪白,葫芦口塞着块绣布,布上的针脚细密,竟与永龟堂的“守心结”有七分相似。
而她的左腿上,缠着块黑色的绸布,绸布下隐隐凸起个棱角,像藏着什么硬物。风吹过绸布,露出个极小的碎片,碎片上泛着微光,竟与戏从昆仑山带回来的魂灵线是同种光泽。
“我是来找人的。”女子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却意外地没有敌意。她的目光扫过花田,落在石砚钉的阵图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是来打架的。”
花田里的孩子们被惊动了,小石头举着刚绣好的“驱邪符”跑过来,符上的猫爪印歪得可爱,却在看到女子额头的“血”字时,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还是鼓起勇气喊道:“你……你想找谁啊?”
女子的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血色精灵突然尖啸一声,往她怀里钻了钻。她轻轻抚摸着精灵的翅膀,声音放柔了些:“我是来把这个交给姓踪的人。”
她说着,掀起左腿的绸布,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块巴掌大的记忆碎片,碎片的边缘像被刀削过,断面处残留着细密的齿痕,显然是从更大的碎片上咬下来的。碎片的中心,映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绣架前,手里的针上下翻飞,绣的竟是“无界防线”的雏形。
“姓踪的?”石砚愣住了。永龟堂里没有姓踪的人,藏、戏、阿月……甚至连守旧派里都没有。他突然想起老堂主说过,阿芷爹的本姓是踪,只是当年为了躲避影主的追杀,才改了姓,对外只称“老堂主”。缠骨夫人拄着拐杖出来时,女子正盯着祠堂的方向,血色精灵在她肩头不安地扑腾。“你找踪家人?”缠骨夫人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这里没有姓踪的,只有永龟堂的人。”
女子的目光转向缠骨夫人,额头的“血”字突然亮了亮:“他在。”她指了指记忆碎片,“碎片不会说谎,当年把它交给我的人说,只有踪家人能看懂碎片里的绣法。”
老堂主被小花扶着走出来,他的眼睛不太好,却在看到女子肩上的葫芦时,突然浑身一震:“那葫芦……你从哪得来的?”
女子解下葫芦,递给老堂主。葫芦入手冰凉,黑白交界处刻着个极小的“踪”字,正是阿芷爹的私印。老堂主颤抖着拔开葫芦塞,里面没有酒,只有根绣针,针尾缠着半截线,线的颜色已经发黑,却在接触到念芷花香时,微微发亮。
“这是……阿芷爹的针!”缠骨夫人突然喊道,她认出针尾的刻痕,是当年阿芷爹教她绣“镇魂幡”时,特意刻的标记,“当年他冲进影主的炼核窟,就带着这根针!”
记忆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碎片里的人影变得清晰了些,能看到他的手指上缠着布条,显然是受伤了,却还在坚持绣阵,阵图的角落,也刻着个小小的“踪”字。
“二十年前,我在炼核窟的废墟里捡到这葫芦。”女子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涩,“那时我还是只刚修出人形的血线妖,被影主的残魂追杀,是个姓踪的男人救了我,他把这葫芦扔给我,说‘带着碎片去找永龟堂,那里有能拼合记忆的线’。”
她顿了顿,血色精灵突然飞向记忆碎片,用翅膀轻轻拍打碎片上的齿痕:“他说,这碎片里藏着‘无界防线’的关键,当年他没能完成,要靠后人补完。只是……”
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左腿的碎片突然暗了暗:“他被影主的残魂拖进窟底前,让我发誓,若永龟堂忘了‘线连天下’的初心,就用这碎片里的力量,毁掉所有绣阵。”
“我们没有忘!”石砚突然喊道,指着阵图上的“双生结”,“你看,这是我娘的守心结和皇城的十字结合在一起的,我们正要把所有村子的绣法都连起来,这就是‘无界防线’!”
女子的目光落在阵图上,额头的“血”字渐渐变淡,血色精灵也安静下来,趴在她的肩头,用舌头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