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龟堂早晚要毁灭的——”
戏正蹲在花田边,给新栽的念芷花浇温泉水。那水是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混着净化后的妖核粉末,能让花苗长得更快。听见声音的瞬间,他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在地上,水花溅在刚绣好的“平安符”上,符上的“家”字被晕开,墨色顺着针脚爬,像条黑色的虫子。
阿月的绣绷突然绷断了线。她刚用昆仑带回的魂灵线绣完“戏月同归”四个字,断线的针尾弹在指尖,扎出个血珠,血珠滴在布上,竟被魂灵线吸了进去,字缝里透出点妖异的红。
“你们竟然背叛永龟堂的规则了吗——”
声音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有人贴着耳朵在念。藏刚从皇城回来,马背上还驮着侍卫们绣的“护城符”,符上的针脚虽然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他猛地勒住马,缰绳在手心勒出红痕,“规则?永龟堂的规则从来都是‘线连亲魂’,不是困死人心!”
西域汉子正给驼队卸焚妖线,听见这话突然转身,弯刀“噌”地出鞘,刀面映出他络腮胡下紧绷的脸:“这声音……和影主手札里的黑气一个味儿!”
缠骨夫人从阁楼里走出来,手里捧着本蓝布封皮的旧册子,封面上写着“永龟堂规”四个字,边角已经磨得发白。她的手指在“不得私传绣法于外人”的条目上顿住,那行字被人用朱笔圈了起来,旁边批注着三个小字:“违则灭门”。
“是‘守旧派’。”缠骨夫人的声音发颤,册子从手里滑落,掉在花田里,被晨露打湿的纸页上,浮现出无数个模糊的人影,都是穿着旧绣服的永龟堂老人,“当年影主作乱,他们主张闭坊自保,说‘线不外露,祸不进门’,被阿芷爹赶出去了……没想到还活着。”人群里突然响起个怯生生的声音,像根细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我没有背叛。”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永龟堂旧绣服,袖口磨出了毛边。他叫石砚,是三年前被老堂主捡回来的孤儿,一手“盘金绣”绣得极好,藏在皇城推广的“护城符”,就是以他的绣法为基础改的。
石砚的手里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帕上是皇城侍卫教他的“十字结”,针脚虽简单,却比永龟堂的古法更结实。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只是想加入他们……永龟堂也是我的家。”
“你的家在哪里呢?”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请问你有家吗?”
石砚的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帕子飘落在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爹娘是被影主的蚀骨虫啃死的,死时手里还攥着给石砚绣的肚兜,肚兜上的线都被虫啃成了碎末。
“我……”石砚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爹娘不在了,可这里有老堂主给我缝的棉衣,有缠骨夫人教我的绣针,有……有大家一起绣的‘连心阵’,这里就是家!”
“放肆!”声音里爆发出黑气,像条毒蛇缠向石砚的脚踝。藏眼疾手快,甩出腰间的魂灵线,线在空中织成个网,将黑气挡在外面。黑气撞在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网眼间浮现出“永龟堂规”的条文,条文正被黑气一点点腐蚀。
“私传绣法于朝廷鹰犬,是为叛!”黑气里浮出张模糊的脸,戴着顶旧毡帽,帽檐下的眼睛像两粒黑豆,“石砚,你爹娘就是因为违背堂规,私给外村人绣护身符,才被影主盯上的,你忘了?”
石砚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胡说!老堂主说,我爹娘是为了护着外村的孩子,才被虫群围住的!”
“老堂主骗了你!”黑气里的声音带着狞笑,“当年就是我亲眼所见,你娘把‘锁地阵’的绣法教给了影主的奸细,换了两斗米!”
“不是的!”石砚突然嘶吼起来,抓起地上的绣针就往自己胳膊上扎,“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她绣的护身符,救过隔壁村的小花!”血顺着针孔渗出来,滴在帕子的“十字结”上,结突然亮起,将周围的黑气逼退了半尺。
缠骨夫人突然扑过去抱住他,手按在他流血的胳膊上:“傻孩子,别信他的!你娘的绣品,现在还挂在永龟堂的祠堂里,上面的‘守心结’,和你刚学绣的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向黑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当年你们闭坊自保,看着外村人被虫啃,看着阿芷爹一个人冲出去,现在倒有脸来讲规则?永龟堂的线,从来不是用来捆住自己人的!”老堂主把所有人都领进了祠堂。祠堂的正墙上,挂着幅巨大的“百福图”,是历任永龟堂绣娘合绣的,每个“福”字都用了不同的绣法,有的娟秀,有的刚劲,有的还带着孩子气的歪扭。
“你们看这个。”老堂主指着最角落的一个“福”字,字的笔画里藏着朵小小的玫瑰,和戏娘帕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这是苏氏绣的,当年她刚入坊,连针都拿不稳,绣错了七次,还是要